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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雷 军
近年来,无论是影视剧还是语言类节目,喜剧正在失去统摄艺术的能力,有点沦为丑角鼻梁上的白粉,只为点缀。娱乐文化兴盛下,喜剧艺术本应大行其道,却只迎来呵呵的干笑,比如刚刚过去的2024年春节档,喜剧电影成为绝对的主力,这被认为打着喜剧的幌子,兜售一掬泪水,进一步印证了喜剧内核的边缘化,已无法让观众酣畅淋漓地大笑。喜剧难道只会调笑现实的狼狈、疲惫的情绪吗?喜剧对故事整体贯穿的式微,意味着回应现实的乏力。
英国文学教授马修·贝维斯(Matthew Bevis)在《幽默感》(Comedy: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里总结了喜剧的叛逆:“喜剧总是希望稍微玷污一下神灵、废黜一下父权、撼动一下既存的事物。”因此,喜剧应该具有颠覆性的艺术效果。张艺谋导演的《第二十条》,让人联想到黑色幽默经典《第二十二条军规》,两者都带着对生存法条的困惑,不过《第二十条》更具现实的愤懑情绪,喜剧元素更具中国式的幽默。然而,影片《第二十条》中的喜剧与现实少了深层次的互动,只安抚了现实的浮躁,没有心灵的对话和治愈。由此联想到《疯狂的外星人》《夏洛克的烦恼》等国产喜剧片,在探索与现实的交互时,多是即时性和热烈的喜感、语言游戏的碰撞、生活的插科打诨,留下的只有喜剧碎片和语言的喜剧泡沫,很难实现观赏的松弛、对现实的超脱,更难化为生活策略——宽容地生活、豁达地生活。相比而言,电影《满江红》的喜剧色彩更强烈一些,喜庆的音乐和不断反转的情节,让观众置身历史的正义和荒诞之中,能够引发对历史真相的探索以及历史写作的好奇。喜剧的力量,恰恰是在讽刺中扶正主流价值,颠覆伪崇高。
如何调和喜剧的甜和软与现实的骨感和生硬,是影视娱乐化进程的难题。电影《热辣滚烫》开篇以一张张观众熟悉的喜剧面孔、密集的冷笑话制造了笑点,但接下来情节却没有喜剧创设的渗透,“想要赢一次”的励志最终把喜剧的软甜化为正剧的硬朗,吹散了观众对喜剧的遐想。喜剧角色的喜感应是天然的,不是预设的;是“一以贯之”,不是一个个梗、笑点。张国立根据老舍先生的小说导演的电视剧《我这一辈子》,展示的就是从生活中滋养的中国式幽默。这种幽默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从艰难生活中挣来的,是在与生活搏斗中练成的,是生活的智慧,是骨子里的幽默。这种幽默虽然酸楚,但充满了力量,能支持底层人乐呵呵面对生死别离,内心活泛地走向生活的深处。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带动观众情绪释放和净化、具有审美的纯粹,这才是喜剧的德性、喜剧的硬核。
所以,不应把喜剧与娱乐简单地一锅烩,要划清喜与俗的边界。讽刺是喜剧的手段又是内涵,在戏谑中有理想主义成分。堂吉诃德的喜剧告诉我们,江湖可以不在,但英雄必须要有。古装剧有力承载了喜剧精神,从早期《武林外传》到《庆余年》再到《鹊刀门传奇》,通过构建现代视野下的武林江湖,在时代的错位格局中建立喜剧故事,在啼笑皆非中传输正义。生活虽暗藏不幸,但我们共有一个开心的江湖。如今的影视似乎进入了一个后喜剧时代,有些失去了讲笑话的能力,笑料变得平淡甚至有点冷,属于《顽主》《私人订制》《大腕》《手机》《非常勿扰》等经典喜剧的时代已远去,喜剧处于既要满足观众不断提升的娱乐口味,又要警惕为了媚俗而泛娱乐化的问题。因此,近年来上映的喜剧片变得缩手缩脚。事实上,通过喜剧的形式呈现出深刻的人生哲理,让观众在欢笑中感受人生的苦涩和温暖,让我们不仅仅是在享受娱乐,更是在思考现实。如今,喜剧既要满足观众不断提升的娱乐口味,又要警惕为了媚俗而泛娱乐化的问题。理论上,喜剧是用讽刺呈现理想与现实的反差,揭示现实的“漏洞”,用“笑”达到共情来进行情感教育,引导观众在规训与个性、偏见与超越、蒙蔽与敞亮中自省自证,发现生活的异化。“是的,我很胖,但你们呢”,“是的,我很油腻,但你们呢”,“我”看到了现实的凹面或缺点,而“你们”在“嘲笑”中迷失了自己。玩笑在别处,人在笑中惊醒。
一喜到底,又不失主题内核,这是喜剧艺术的生命力支点。笑藏深度,笑意绵长,笑能传染,让生活太满的观众学会笑,幽默地活着,这是喜剧影视的梦想。(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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