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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创作指为完成科学知识普及任务而进行的创作活动,属于科学文艺的一种。它在潜移默化之中提升了全民的科学素养,是无数科学家科研梦的起点。而如今,我们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科学知识的获取变得前所未有的便捷。从搜索引擎到智能助手,再到各类科普平台和自媒体,科学知识仿佛触手可及。在科学知识饱和、流媒体发展成熟的当下,科普创作究竟需要如何定位?科普创作要怎样才能破圈,真正与大众产生链接呢?在全国科普日活动周期间,科学文化作家郑军做客光明网,围绕相关问题展开深入探讨。
科普一直在借用各种文艺形式渗入大众的生活
光明网:普通观众/读者对科普创作其实没有一个特别明晰的概念,最熟悉的与科技相关的文艺作品应当是科幻作品。科普和科幻的区别是什么?我们该如何定义科普创作?
郑军:科普目前来说还是以传播知识为主,科幻主要是写人、写故事。大家都熟悉科幻而不太熟悉科普,这其实只是当代的一个现象。我是六九年生人。在我小的时候,当时大家对科幻还并不熟悉,我们熟悉的概念叫科学文艺,就是所有包含科学的文艺作品。比如当时就出现了科学诗、科学散文等文艺作品。现在我们所说的科普,在当时主要被归称为科学散文,还有科学小品。现在大家都知道的科幻刊物——《科幻世界》,在初刊的时候叫《科学文艺》。科学文艺当时是个大概念,直到现在中国科普作家协会里仍然有一个科学文艺专委会,他们一直是带着科学文艺这个大概念来做科幻和科普的。四十年以后,科学文艺的其他样式逐渐萎缩了,但是科幻逐渐出圈了。科普的发展流变一方面跟文艺的演变形式有关,因为相较之下,讲人的故事的文艺作品的确更容易出圈。另外一方面,科普形式的变换时刻跟随着媒介的发展变化。比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电视机还不普及,家家户户使用收音机,那个年代相声是非常受欢迎的文艺门类,所以科学界推出了科学相声。几十年后,声音媒体萎缩了,让位给电视,后来又让位给网络。听相声的人少了,但是后面又出现了专业的科学脱口秀演员。
光明网:您有一句话叫做“有志要把科学变成主流文化”。我理解它就像《生活大爆炸》里那样,让科学化为一种氛围,成为大家平时关注的话题。怎样才能形成这样一种环境,进而产生具有较大影响力的科普作品呢?
郑军:一方面跟科学发展的周期有关。九一年我国刚开始做公民科学素质调查的时候,拥有基本科学素质的公民比例大概在0.76%,现在最后一次调查是12.98%。各国的科学素质都在稳步提升,没有发现倒退的现象。但是这个并不等于说大家对科学的热情是一直在稳步提高的。现代科学刚诞生的时候,工业革命前后一下子产生大量的使用成果,老百姓的生活水平飞速提高。那个时候,普通人对科学有一种狂热,例如妇女做发饰要做行星发饰、人造卫星发饰,核武器爆炸实验的时候周围市镇的老百姓会聚会观看。这并不意味着那个时候的人们就比现在更懂科学,只是痴迷而已。中国社会对科学的这种痴迷大概在九十年代到达顶峰,现在处于一种下降期,甚至是从狂热到了冷静期,开始理性地看待科学了。比如,我小的时候大家都喜欢“科学配方”食品,现在大家都喜欢绿色纯天然的。另一方面是因为代差。要出现影响力大的科普影视作品,首先要出现好的科普文字作品。文字成熟了、产生了影响以后,影视才能从中汲取营养,然后制作好的影视作品。国外很多是在科普散文、科普童话等方面先有了成果,沉淀了几十年以后才逐渐产生了诸如科学会展、科学影视、科学游戏等的更多的科普形式。现在国内的科普文字正处于成熟期。像汪诘导演的科普电影《寻秘自然》,就是从科普文字到影视的一个转化。他的书本身已经在网络产生了影响,后来又找到了投资,开始影视化,最终才能成功上院线。我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未来十年内可能会诞生大量的科普电影作品。
当科技无处不在之后,做科学之上的科普
光明网:大众科普应该在科学中注入人文内涵。创作者怎样才能让观众看科普作品的时候,不单纯地认为这是一个奇观展示,而是感觉科学和生活是息息相关的?
郑军:科普工作者要自己去挖掘科学与人的关系。首先要挖掘科学与生活的关系,科学是服务于人的生活的,所以在进行科普创作时,我们要擅长挖掘科学和生活的交集。例如近些年网络科普频出爆款,就是利用了新兴的微短剧形式,将知识点融入剧情之中。其次,大众科普的选题切入点要小,比方夏天应怎样正确地开空调?怎么室内养苔藓?鉴定各种不明飞虫等等。很多破圈科普的科普对象都是此类小但又有实用价值的知识点。其次,科普包含四个板块:科学知识、科学技术、科学精神和科学价值。我认为,科普应该把科学价值、科学世界观这些放在重点。五十年代我们国家开始做科普的时候是以工人农民和文盲为主,他们没有接受过教育,就要通过“短平快”的方式让他们掌握知识。而如今传授科学知识的主战场是学校,不是科普。大量的知识通过书本灌输到学生的脑子里,大家并不缺乏科学常识。所以科普作家们真正的专长,应该是站在科学知识之上,从一个宏观的角度去看科学知识的意义。尤其是越到当代,讲技术、讲知识的科普就逐渐退化了,现在我们万事可以问百度或者人工智能,再出一本新书去讲中学就能学到的地理知识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真正要去研究的是科学和人的关系,科学与社会的关系。最后,科学世界观反过来是会影响人文价值观的。科学的世界观是指用科学知识去构建一个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学科为大家展开了一个新世界,这个世界观是辩证统一的。接受了这个之后,你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然后决定了自己要怎么样在世界里活着,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往长远来说,这个是科普的最终意义。
光明网:如今网络诞生了很多新媒体形态的科普创作以及科普网红、团队等等。但是,这其中也存在着传播伪科学、内容干货不足、娱乐性过强等问题。您认为在流量时代,科普内容如何平衡娱乐性跟科学性?创作者应该怎样拓展自己的科学视野?
郑军:想做好职业科普,只是蹭热点、博眼球是不够的,真正核心的是保持科学精神。网络媒体做科普,最大的特点在于它的强互动性。好多科普工作者,比如说奥卡姆剃刀,经常跟人在网上争论,与各种各样的反科学观点争吵,在辩论的过程中传达知识,这个是传统科普完全不具备的。职业的科普工作者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经常要接触科研院所,要去参加各种学术论坛,和一线的科学家交流等,否则我们确实是不知道科学家们在做什么。像国际上第一代著名的科普、科幻作家——凡尔纳,他是学法律的,是标准的文科生。但他喜欢科学,而且钻研科学。他当时做了大量的科学文摘,制作了将近两万张卡片,并且从中寻找科学素材,调研工作做得非常详细。我希望以后的科普工作者不光是凭个人兴趣,最好还是机制化,能够定期参观科研院所,定期跟一线科学家座谈。在正式的科普作品出来之前,科学家与科普工作者有长期的交流。例如中国科协在前几年组织了科影融合办公室,这个办公室就是专门对接影视圈。他们会根据电影需要寻找每个领域的科学家,进行专业的咨询,为影视剧作品提供科学保障。(光明网记者刘子璐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