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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 玫
名曰《巴赫的LOGO》的云端音乐会,在葛灏演奏的《D大调托卡塔与赋格》中结束,又一次被葛灏的琴声感染的田艺苗似乎难以一下子从巴赫的音乐世界里回到现实中,她喃喃道:在巴赫家乡埃森纳赫的火车站外,站立着两尊塑像,其中一尊就是划时代的音乐家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
恐怕只有在上海朵云书店旗舰店云端音乐会的现场,我们才可能这么近距离地欣赏音乐家的演奏。
葛灏,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副教授。2023年2月13日的那场云端音乐会,他是第一位出场的演奏家,弹奏的曲目是巴赫的《C小调帕萨卡利亚与赋格》。
5岁开始学习钢琴、1997年考入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2001年大学毕业后又以优异的成绩被德国科隆音乐学院录取的葛灏,始终在与钢琴打交道。而在荷兰、西班牙、阿根廷和德国等地举办过个人钢琴独奏音乐会的经历,又保证了他足够的演出机会,尤其是2002年5月和2003年5月他在德国、荷兰举行的欧洲国际音乐节上举办的个人独奏音乐会取得成功后,葛灏已成为该音乐节个人独奏音乐会的固定人选。诞生古典音乐的地方已经给了这位钢琴家施展才华的广阔天地,他却回到了祖国、回到了母校担任起钢琴系的老师来。检索一下归国后葛灏的活动行程,除了在上海音乐学院教授钢琴和举办个人独奏音乐会外,他总是与学琴的孩子们在一起,要么给孩子们讲授如何弹好钢琴,要么与孩子们“同场竞技”,琴童们弹奏拜厄、法国小调,他则献演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葛灏给自己安排的“行程表”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这位已经被西方乐坛确认为演奏技巧超人、音乐感觉独特的钢琴家,想要带着中国琴童乘着琴声的翅膀惬意地飞翔。
就是这样一位演奏经验和教学经验都非常丰富的钢琴家,开始触键演奏巴赫的《C小调帕萨卡利亚与赋格》,他的一丝不苟我们都看见了。在钢琴旁盘桓了那么多年的葛灏,一遇到巴赫的曲目何以就变得这么谨慎?作曲博士、音乐作家田艺苗深入浅出的解读,一下子就将巴洛克时期的一座音乐高峰,耸立在了上海中心52楼朵云书店旗舰店云端音乐会的现场。
不是第一次听田艺苗讲述音乐的故事了。多年前的上海夏季音乐节,她在外滩一座老教堂里与钢琴家陈萨对谈钢琴艺术,那时的她年轻得恨不能将一肚子的学问都倾倒给在场的爱乐者,于是,坐在我身后的一对年轻伉俪开始嘀咕:为什么不让陈萨多讲讲?这些年来,田艺苗在喜马拉雅FM、樊登读书、云听、学习强国、知乎等App开设古典音乐课,她主讲的《古典音乐很难吗》《穿T恤听古典音乐》已经成为同类题材中的精品课程,而这些课程给予田艺苗的历练是,她将她的听众放在了心里最重要的地方。瞧她,葛灏弹奏的《C小调帕萨卡利亚与赋格》的最后一个音符渐渐消散后,她问现场的小朋友:“你们在葛老师的琴声中听到了什么?”快乐、激情、伤感……孩子们给出的答案,多半是描述情感状态的词汇。也难怪,自打我们接受音乐教育那天起,就被灌输音乐是宣泄情感的载体。那么,音乐真的是一门与情感紧紧依偎的艺术吗?
田艺苗说,不。
《C小调帕萨卡利亚与赋格》,曲名中的两个关键词“帕萨卡利亚”和“赋格”,意思分别为固定低音变奏曲和互相追逐的乐趣。将“互相追逐的乐趣”还原成音乐语言,赋格就是用声部的变化、调性的变化等确立的一种音乐格式。好有一比,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格律诗要求写诗作词的人必须依照固定的格式表情达意,赋格就是古典音乐作曲家必须遵循的对仗、押韵等规则。而赋格这一经典音乐形式,就是巴赫确立的。巴赫生活在理性主义大行其道的年代,在确立赋格、恰空等音乐表现手段时他更在意的是用音乐本身的逻辑来表达他作为音乐家的思考结果,所以,巴赫一生创作的1000多首作品,很少谈情说爱,他展示的是音乐的形式之美,“音乐是流动的建筑”,最能与这句名言对应的,恐怕就是巴赫的作品了。
要用琴声再现作曲家写在曲谱上的“流动的建筑”,要比浪漫主义时期左手和谐右手旋律的作品难多了,巴赫要求弹琴的人左右手合力将他的和声、对位等等音乐语言工整地表现出来,于是,我们看到,一曲终了,不知道多少次弹奏过此曲的葛灏,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而在座中一直跟着葛灏的琴声翕动嘴巴的田艺苗,起身站到主持人的位子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我们,巴赫这首写于他的埃森纳赫时期的作品,太难弹了。
1685年,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出生在德国图林根州埃森纳赫,父母先后离世后,10岁的巴赫到哥哥家学习演奏管风琴。相对于弹奏管风琴,巴赫更喜欢研读哥哥家的乐谱,渐渐地,哥哥发现弟弟读谱能力超过了自己,这让他颇有忌惮,便将乐谱收了起来。已经在乐谱里找到趣味的巴赫怎么肯就此罢休?便在夜里趁哥哥进入梦乡后悄悄找到乐谱借着月光抄写起来……此举的好处是,巴赫从此养成了抄写乐谱的好习惯,坏处是他的视力早早受损,导致其晚年失明。也有人称,巴赫的失明不能归咎于早年在哥哥家抄写乐谱的经历,而是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买手创作,其中不乏像《马太受难曲》这样卷帙浩繁的巨作!已收入他作品目录的1000余首作品,让一个人抄写一遍都是一项大工程,可以想象,巴赫当年是如何使用自己的眼睛的。
就这样,生活在理性主义盛行时代的巴赫,用他理解的音乐该有的模样在乐谱上修建了一座座华庭美厦。今天,我们浏览巴赫任何一部作品的谱子,简直就像是面对一页页工整又漂亮的图卷,它们的共同特点就是,非常为难演奏家,葛灏演奏的《C小调帕萨卡利亚与赋格》非常难弹,上海交响乐团大提琴演奏家周润青演奏的《G大调第一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上海交响乐团中提琴演奏家演奏的改编自巴赫《C大调第三大提琴组曲》以及上海交响乐团小提琴演奏家演奏的《G小调第一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无不是对弦乐演奏家的考验,因为,他们要独自一人在琴弦上演奏出声部的变化和调性的变化,从而让前来聆听的爱乐者,充分领悟到世界古典音乐乐坛何以要将巴赫逝世的1750年定为巴洛克时期落下帷幕的年份。
名曰《巴赫的LOGO》的云端音乐会,在葛灏演奏的《D大调托卡塔与赋格》中结束,又一次被葛灏的琴声感染的田艺苗似乎难以一下子从巴赫的音乐世界里回到现实中,她喃喃道:在巴赫家乡埃森纳赫的火车站外,站立着两尊塑像,其中一尊就是划时代的音乐家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那一刻,我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埃森纳赫,感谢巴赫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多发现了一重美丽。(吴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