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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西蒙
最近热播的《清平乐》把观众拉回了独具意蕴的宋代人文气象中。纵览二十年来中国大陆拍摄的古装剧,《清平乐》在历史考究与艺术感两个方面,都算是上乘之作,吸引了不少拥趸。虽然还存在剧情拖沓、表现张力受限等方面的问题,总体来说,该剧对宋仁宗时代的历史与文化风貌,做了比较真实的呈现,尤其在服饰、布景等细节上,确实算得上精准且考究。
电视剧《清平乐》海报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看,古装剧审美风格转向这一角度是深入思考《清平乐》的关键路径。德国文艺理论家沃尔夫冈·伊瑟尔在《文本的召唤结构》中提出了文艺作品的“召唤性”这一命题,特别强调文本信息接受者对作者呈现内容的呼应与反馈,并通过对文本之外的空白地带的想象与分析,来实现文本在更大范围内的影响力。实际上,《清平乐》的成功也在于这一点,与其说它成功地塑造了一个令人神往的宋代美学世界,不如说它契合了广大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对“优质审美”的某种想象与认同。
与之前的古装剧或历史剧不同,《清平乐》一反大开大合式的表现风格,既没有《汉武大帝》《成吉思汗》等严肃历史正剧中的帝王征伐,也没有《雍正王朝》《大明王朝》等更加侧重政治与文化反思的深谋与暗算。《清平乐》对宋代政争与文人斗智等内容虽也有呈现,但依然没有破坏整体的近乎和谐的美感,如此表现方式,在古装剧中十分罕见。也正因这样“清新寡淡”的表现风格,《清平乐》被一些观众认为剧情拖沓甚至“不好看”。当然,这里所谓的“不好看”,主要是指剧情上缺乏冲突,而当我们把视角放在每一个镜头上的时候,却能发现《清平乐》的独特美感——每一帧都近乎一幅韵味十足的古画,这固然有演员演技在线、镜头感强的因素,更重要的是《清平乐》的主创人员本就是希望在各个细节中呈现宋代审美的意蕴与雅趣。
有关宋代审美尤其是宋仁宗时期审美风格话题的讨论,近期也在舆论场上喧嚣了许久。坊间将宋代审美风格总结为“精致、素雅、简约”等概念,但这并非宋代审美的全貌。与唐朝人、清朝人偏爱大红大紫等亮色的审美风格不同,宋人的确更偏爱素雅清淡,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审美更加“高级”。一方面,带有游牧民族血统的中原正统王朝的审美风格,偏爱色彩更鲜明、表现更有张力的审美,也无可厚非。另一方面,今天观众眼中的“高级审美”,实际上也主要呈现在宋代宫廷、官员与文人雅士身上,平民百姓的穿着与审美偏好,未必能有多么高明。
晏殊的一首《清平乐》,就写出了当时的贵族阶层的审美趣味:“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整体看来精致曼妙,却也少了些许张力与烂漫。以晏殊为代表的宋代上层社会的审美风格就是这种“清雅而哀愁”的精致美,但平民百姓的生活依然不乏“赤日炎炎似火烧”的感觉。不过,多数观众对考究宋代历史真相并无兴趣,与其说他们希望看到一个真实的宋代,不如说更希望看到一个符合自己美好想象的宋代,而宋仁宗时期的历史与文化,则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满足广大观众的这个心愿。正因此,《清平乐》呈现的宋仁宗时期的审美风格,与当代观众尤其是年轻人崇尚的极简主义甚至所谓的“性冷淡风”式的“高级审美”(而不是所谓的“土味审美”)相契合。可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误会,但也因此,呈现出当代国人审美风格的转变与未来发展的趋势。
审美风格本无高下之分,但美学背后的经济与文化角力却有大小之别。不少观众将淡雅、简约与精致的宋代审美风格与当代时髦风尚结合起来,是认为社会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尤其是物质相对充裕的群体,很容易偏爱更加内敛低调的审美,而拒斥大红大紫、张扬奔放的审美,但我们并不能将当代人的审美趣味“移情”到古人身上。宋代的经济固然强大,但这样的审美风格,并不意味着是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的结果。唐代的绚丽多彩与雍容华贵,元代的古拙大气与素雅清丽,同样可以与宋代美学旨趣相媲美。
实际上,以宋仁宗为代表的宋代审美的风格,更与当时“内倾型”的审美趣味有关,这种重视反观内心、克制欲望的特点,其实与与宋代重视文教、理学兴盛的政治与文化氛围有关,并不简单是艺术层面上的问题。因此,《清平乐》背后呈现出的古装剧审美风格的新变化,实际上是当代观众审美趣味的某种投射,并不能简单地将当代人的心态与古代历史做“拼图式”的处理,过度的代入感并无助于理解历史真相。(黄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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