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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 卡
程远是编散文高手,他编的《活着,走着想着》据说卖了个小高潮。我手头有两本,一本藏于书柜,一本做礼物送了人。程远更是个写散文的高手,他刚出版的散文集《小镇流年》印证了这一点。在谈内容之前,我想先赞美一下这本书的质感:装帧设计、内页排版都没的说,尤其是阿占老师的插画,让这本书,虽素颜,却惊艳。
按程远的说法,也是这本书的题记,这是一本献给故乡的书。在小说界,人们会津津乐道于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县”,并称他的作品为“约克纳帕塔法世系”,而中国作家,大家会经常提到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这些地名就像作家的一个符号,或者是变魔术的道具,在文学作品中构建一个灿烂的世界。“树基沟是一个矿山”,程远的故乡,东北小镇树基沟,名字有点古怪,又土,但被程远写入书中后,就像一个毫不起眼的音符被作曲家放到了需要强调的位置上,立刻被乐手演奏出风格性的故事来。
书是用两篇千钧重的文章压着的。第一篇《父亲在天上》是必读的。我也写过一篇关于父亲的散文《父亲的样子》,同样是为了表达怀念。在程远笔下,父亲是个虽然再普通不过却极有本事的人,而我笔下的父亲,竟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每时每刻都在闹笑话。我有点自责,我怎么着也得拣个时机给我父亲郑重地道个歉。读第二篇《母亲的记忆》时,我的眼泪再也收不住了,哭得稀里哗啦。那个“像疯了似的劳作”的母亲,不也是我母亲吗?
如果程远写的是一部自传体小说,可能会引起别人的好奇心,但散文不会——如果是一部自传体散文,讲述的方式又不拘一格呢?地名或场所,对,五花八门的具有方位感的材料式地名或场所如“前山”“后山”“南岔”“北岔”“车站”“礼堂”“邮局”“粮站”等,编缀起了作者的个人回忆录,但我们不会像阿多诺评价瓦格纳的《诸神的黄昏》那样,认为程远“没有成功地将材料融为抒情诗”。
程远书写的不仅是他个人的自传,而且是一代人的回忆录,平实,日常化,每一篇看似背负着作者个人的悲欢,但这些悲欢又都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一股浓郁的年代感扑面而来。不妨说那些材料式地名或场所是程远的精神地标,是伤疤,也是意象,展现了一代人的独有时代,定义并试图展开对每一个地名或场所的普遍性抑或绝对性的历史钩沉。在视觉的呈现形式上,程远的文字如大量的手摇镜头和固定长镜头,展现了电影叙事般清晰的记忆。包括我最喜欢的空镜部分。
但作为一个具有强烈地域性的个人历史化作品,程远还是从他的年代的普遍性中脱了身,毕竟这是一部以他为视角的追忆式现实主义作品。“小镇”的荒远、贫穷、底层但不失幽默的形象,在另一种意义上又意味着令人耳目一新,这充分显示了程远在散文叙事上的长处,思不至此,文必死板拮据。他总是拒斥繁复,直捣事物的核心,在处理当下与历史的两种现场冲突中,材料取舍都有一个客观对应物。我觉得,这就属于超验表达了。德布雷说过,“如无超验,则没有真正的表达。好比没有落差,则不能产生能量”。
书中的那些地名儿和人名儿,有福了。(赵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