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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恩扉页
陈翠梅导演被誉为“马来西亚电影新浪潮”的代表人物,其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野蛮人入侵》获得了第二十四届上海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大奖。影片讲述了一位离异的隐退影后李圆满,通过复出演戏,“抢救”自己的人生,寻找自我的故事,对女性在现实生活中的生存困境与母职身份进行思考。
《野蛮人入侵》海报
勾连:生活根本就是一场电影
影片中的导演胡子杰,或许是历经生活的沉浮参悟了电影的真谛, 认为“以前,电影就是一切。到了现在,一切都是电影。”也许到头来,生活本就是一场电影,因为生活和电影一样拥有起承转合与抑扬顿挫。
《野蛮人入侵》像是勾连电影与生活的桥梁。电影一开始,被儿子拉扯着的母亲李圆满身心俱疲,戴着墨镜的脸庞不停有泪珠滑落。难以想象,她曾是一个风光无限的影后,即便曾经的影迷也未能识别出她的身份。李圆满的生活并不像她的名字一样幸福圆满,就连自己的女主演邀约也是片方为了请她的前夫祖立安出演的砝码,生活像是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对于李圆满来讲,生活像是一场搏击与抵抗。为了满足“昔日影后重返影坛,动作场面不用替身”的宣传效果,她需要三个月“速成”十年功夫。一个柔弱的母亲挥舞着笨拙的拳头,迎接她的却是质疑和冷眼的精神考验、铁拳与飞踢的物理攻击、儿子安全与否的提心吊胆等。在练习武打动作时,敲打头罩的画外音像是紧迫的鼓点,时刻提醒着逼近的时间与生活的压迫。没有遭受过疼痛,又怎么会全力以赴地抵抗攻击呢?正是生活的痛让我们知道了我们是谁,当那些武术招式被一步步拆解,暗示着李圆满生活当中的种种刺痛。从一开始的怯懦如鸡到最终考验时的勇敢面对,李圆满蜕变成为一个“武术高手”。这也意味着,人总要有着一种信念才能生活下去,无论是生活抑或电影。
缝合:洪尚秀式的《谍影重重》?
在胡子杰导演讲述完自己对于电影拍摄想法时,李圆满莞尔一笑问道:我们是要拍一部洪尚秀电影吗?胡子杰连忙否认,并回答想拍一部东南亚版的《谍影重重》。
那么,陈翠梅导演的《野蛮人入侵》应该被贴上怎样的标签呢?乍看之下好似一部“女性主义”电影,走近一看又像一部动作电影,细细品味却又带着一些禅宗性质。那么,这种缝合的“叙事游戏”是一种无意的炫技,还是一种个人表达呢?陈翠梅在进行影片阐述时,用“鸳鸯绣成从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表达了她的创作观念。她认为自己并非对“鸳鸯”感兴趣,反而是对“金针”有迷恋。有人评价《野蛮人入侵》是亚洲版的《芭比》,意在宣扬女性主义的核心思想。但笔者认为自我的个体找寻和资本的权力欲望似乎恰恰指明两部电影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正如陈翠梅说的,“这个故事其实到最后是放下一切,要把其他东西都去除掉,更加禅宗”,就像片中僧侣对于人一生苦寻答案的发问:“你知道你要去哪里吗?”
回到《野蛮人入侵》本身,与其说它像什么,不如说它是什么?我们好像可以在这部电影中寻找到许多电影的影子,却又会在下一秒颠覆我们的既有认知。这不是简单地戏仿、挪用或拼贴,而是自我生活体验的注入与再思考。这部电影可以理解为胡子杰与陈翠梅“合力创作”的电影。胡子杰的电影讲述了一个武术高手在寻找儿子时失去记忆,并在寻找自我身份的过程中与一个男人产生爱情的故事。而陈翠梅的电影则讲述的是一个女人在离异、隐退、衰老、母职等多重压力下找到自己的故事。这两个故事看似毫不相干,但合力构成了一部完整的影片,并试图以一种给予观众心理预设的方式来重述故事。影片正是在这样的缝合与延异中给予观众遐思,并激发观众做出多种解读与阐释。
自反:“自我”作为一种电影方法
寻找“自我”可以看作《野蛮人入侵》的核心要义。李圆满是母亲、是演员,但面对僧侣“不谈姓名,不谈职业、不谈各种关系,你是谁?”的提问时,却显得茫然无措。这个问题不仅是对李圆满的发问,也是陈翠梅导演的一次自反性探索。自反性(Self-reflexivity)指将本身当作对象或目标的理性能力,后来其意义加以延伸,用来比喻一种媒介或语言自我反射的能力。《野蛮人入侵》像是一场陈翠梅关于生活困惑与创作经验的汇编和自反,她将“自我”作为一种电影的创作方法,制造出了一部关乎自我的“元电影”。
电影中提到母亲的身份,“一旦你成为妈妈,你的身体就成为这个社会的”。母职好似成了一个女性的最崇高身份,成为母亲后,身体便不再受自我掌控,而变得公有化和社会性了。母亲的一举一动都被放置在社会的显微镜下,体察孩子的喜怒哀乐成了母亲的“终极意义”。难道真如他人对李圆满所说的,小孩就是母亲最好的作品吗?这个问题不仅是电影中李圆满的疑惑,也是现实中陈翠梅的思虑。
在陈翠梅执导的《爱情征服一切》《无夏之年》狂揽国际奖项时,她应该没有想过成为一名母亲要付出难以想象的辛劳,甚至是奉献出自己的事业。携带孩子奔波于各个电影节是“兵荒马乱”的,片中李圆满面对调皮儿子的焦头烂额就是陈翠梅本人的真实写照。母亲这个身份,让她几乎要放弃那原本引以为傲的电影事业。而当她决定重返影坛,并在习武的过程中,逐渐逃离了那具如提线木偶一般的僵硬身体,不仅回归了一个女演员,进而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身体控制权。这也是陈翠梅自己所面临的考验,身兼“打女”和“导演”的双重身份。虽然这样的设定增加了影片的拍摄难度,但对她而言是一场重要的修行。如果将片中的导演胡子杰看作陈翠梅的自反,那么李圆满则像陈翠梅的化身,一人分饰多角,在多重身份的叠加与丢弃中寻找真正的“自我”。
这场关于自我的提问,并没有确切的答案,仍会在绵延的时间中不断追问与反复重提。正如尼采所言,“在你的思想与感情后面,有个强大的主人,一个不认识的智者——这名叫自我。他寄寓在你的身体中,他便是你的身体。”在影片最后,胡子杰导演独自一人在茫茫的海面上练武,他丢弃了手中的双棍,不再借助外物的辅助,最终得返自然。或许陈翠梅导演想要说的是,当野蛮人悉数入侵时,应对的方法就是成为一个野蛮人,如此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体控制权,冲破那些无意义的枷锁。(马恩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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