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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钟世华
通过书写铜鼓、花山、喀斯特、木棉、歌圩等独特壮族文化风物,牛依河确立起了少数民族诗人的身份,也成就了他新近出版诗集《重叠的事物》的诗学特质。正如石一宁在该书序言中所言,该诗集是“诗人执着于抒写和表现多民族生活的绚丽结晶。在这部诗集中,我读到了诗人对现实生活的细察、对八桂风物的热爱,更感受到诗人对各民族同胞的深挚情感。”在笔者看来,除了多民族生活和深挚情感的再现外,该诗集还有着时间意识的抒发与现实精神的传递,这与其少数民族身份正形成了内在的对话。在传递现实精神时,诗人主要借助“石头”这一特殊意象来完成,并表现出深刻的哲理韵味。可以说,牛依河在时间长河的深处打捞着柔软的“石头”,塑造出多元的情感图景。
牛依河将自己视为“穿行时间的人”——“在漫途上,/寻找生活的亮光, /平淡而透明的现实。”(《夜航记》)不断表达着对于时间的独特体悟。记忆时间与现实时间构成诗集《重叠的事物》中的两种时间类型,其中的记忆时间主要指向的是对历史的书写。牛依河把自身的历史记忆根植到民族文化的精神结构之中,不至于被概念的历史所消解。如《河流之上的图腾》以花山壁画上的“跳蛙舞图腾”作为描摹对象,深刻地诉说历史文化具备的独特魅力,既能照亮我们前行的路,又能给我们的现实生活带来诗意。《赶歌圩》讲述的是“三月三”的民俗风情,在历史时间与现实情感之间建立起内在的连接。诗人在赶歌圩时所辨认出的“流水、蛙声、鸟鸣和铜鼓声”正是民族历史文化的凝结,饱含着深刻的民族记忆,有力地谱写出“隽永的、永恒的歌调”。《抚摸一面老铜鼓》也有着对记忆时间的书写,这里的“铜鼓”虽然是东兰的铜鼓厂制造,但其本身作为民族文化符号,承载着民族共同的记忆。历史记忆与日常现实在此重叠起来,在诗人的内心中呼唤起一面亘古图景:“人们听着鼓声/劳作,祭祀,狩猎,欢娱,庆祝……/从未停止生息。”《到拿福寨》亦通过古时的铜鼓声与现代都市的层叠,让我们体悟到悠久的文化传统具有的历史纵深之感。
牛依河诗中的现实时间主要建立在日常情感的表达上,立足于呈现艰辛的现实世界。比如《时间的消息》通过描写老人离开后的状况,抒发了自身对于衰老、生死等现实问题的思考,“生死之间/只有时间被承认以永恒”。《咀嚼时间》一诗思考了现实时间,诗人咀嚼着“揳入生活的每一个晨昏”,把自我抛置到琐碎的日常之中,生发出深邃的体悟。而为了与离开的父母再次重逢,也为了留住温馨的生活瞬间,诗人想要“杀死时间”,“杀死那个该死的/管时间的人/让我和我爱的事物/活得更长”(《杀死时间》),这也从侧面诉说出时间的残忍性,恰如艾略特笔下的荒原一般肃杀与冷寂。
牛依河身上潜藏着的流动的思想,这种思想促使他保持了对于黑夜、生命、灵魂、文化等命题的持续沉思。在他的观念中,原本坚硬的石头也能够变成柔软的、可塑的对象。这绝非是一种思想的悖论,而是诗人深入石头内部去探察丰富的、内在的肌理的尝试,并创造出多元的表达空间。
牛依河笔下的“石头”似乎能够包容世间的一切,也因此具备强烈的多义性。《石头里的脸庞》中的“石头”如同一面镜子,映衬出多样的脸庞,“有时候是一只鹰,一只羊/有时候,是父母/或是某个儿时的玩伴……/他们的脸庞从石头里慢慢浮起/由模糊渐渐清晰”;《重叠的事物》中的“石头”则是主体自我的写照,形塑出沉默的性格,“一块石头与我重叠/有来自大山的静默”;而在《给界碑描红》《防护墙》等诗中,“石头”超出了个体的范畴,带有普遍意义上的情感,能够激起诗人内心对于祖国的深沉热爱。《兽形浮雕》中的“石头”更加脱离了其本有的属性,具备深刻的象征意义。在诗句中,“石头”摆脱了历史时间的束缚,成为精神的指代物。可以看出,无论是花山壁画、喀斯特等壮族的文化承载,还是悬崖、绝壁、界碑、防护墙等现实之物,均能够通过“石头”这一意象生发出来,诗人在塑造石头意象之多维形态的同时,为我们带来多维的、错叠的心理图景。牛依河把坚硬的石头视为内在精神的重要载体,将其放置于流动的时间长河中,不断表达深沉的现实之思。
牛依河虽然是一名80后诗人,但已经有比较漫长的创作经历,并在日常的诗学探索中确立起个人化的写作风格。诗集《重叠的事物》正通过时间意识的凝塑与现实精神的抒发,使我们再次感受到他所蕴藏的创作潜能。(钟世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