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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西蒙
2023年6月13日,著名艺术家黄永玉先生以99岁高龄去世。消息一经发布,很快震动舆论场,很多文学界、艺术圈的朋友,都以不同方式表达哀悼。即便网上那些没有阅读过黄永玉的文字的年轻人,大多也知道这位老艺术家的名字。
对行家来说,黄永玉的才情,时常引人赞叹,而对普罗大众而言,黄老先生的真挚、乐观和豁达,是给人心灵温暖的力量,是令人神往的精神境界。很多评论家都从黄永玉的文艺创作、社会贡献等方面,回顾他的一生,总结他的成就。这类文章很多,我不必再赘言。对于我们这些晚辈,尤其是无关文艺事业的年轻朋友来说,老先生身上更让人怀念的,其实是他超凡脱俗的灵魂,是骨子里的洒脱和自由,还有对世间真挚的爱。
几乎走过一个世纪的漫长时光,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见证了太多世事沉浮,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对生命质量的极大考验。但他不像很多人那样,随着年纪增长,变得庸碌、麻木或世故,而是愈发超脱、清醒和真诚。与其说是那些纯粹的艺术品,淬炼了他的灵魂,不如说是他的赤子之心,让他敏锐的才思,有了更多动人的力量,让他深沉的思考,有了更多生活的意趣。
拥有并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坚持一辈子更难。这首先需要人在危局面前,保持冷静,在苦难之中,心存善念。只有不盲从,多向善,才能获得生命的热量,拥有生活的希望。黄永玉曾说:“悲伤很误时间,有人因此送掉半辈子光阴;把悲伤当成诗,那会好过点”基于这种情怀,他在九十高龄时,才能在《收获》长期连载《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写尽生命的洒脱,说尽灵魂的自由。汪曾祺、沈从文等文化名人,到晚年也是如此。表面上看,他们是人群里的“老顽童”,实际上却是大多数“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的纯粹状态,真正实现了内心的自由自在,可以洒脱地、随性地活着,既“无案牍之劳形”,也无内心的迷惘和纠结。
黄永玉以生花妙笔,创作了大量惟妙惟肖、逸趣横生的画作,这给他带来巨大的声誉,但他并不在乎这些,而是像一位逍遥于俗物之外的智者,以无边的爱、深沉的悲悯看待世事。
而且,年岁越大,黄永玉越发看重文学的价值。他出版的《无愁河的浪荡汉子》《这些忧郁的碎屑》《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太阳下的风景》《比我老的老头》等作品,都展现了平实而睿智的文风,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他曾在一次演讲中说:“文学在我的生活里面是排在第一的,第二是雕塑,第三是木刻,第四才是绘画……文学让我得到了很多的自由。我不相信别人能给我自由,我相信自己给的。”很多人羡慕这种自由的状态,却囿于条件和才情,无法达到黄永玉的境界,只能在品读其言辞和作品之时,反观自我,见贤思齐。
面对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黄永玉同样很洒脱。之前,他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记者专访时曾说:“死了就是活不了了嘛,没什么特别的。怕没有用,不怕也没有用。朋友死了我不会很悲伤……”在听到汪曾祺的死讯时,黄永玉回想到了当时的情形:“我说,哈哈(不是笑,是感叹),他死了。他死了这么多年了,我的心里一直好沉重。我们来往的时候,他也喝酒,我不喝酒,但我给他预备酒,没想到他死在酒上。”
其实,汪曾祺是黄永玉的老友,两人不仅友情深厚,在文艺上的趣味也接近。黄永玉这样说,看起来“轻描淡写”,其实内心十分沉重,但是,越是恐惧死亡、苦难、压抑之类的东西,越容易陷入无边的痛苦和悲伤,还会将它们传给身边人。黄永玉向来宽以待人,是个不愿意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内心柔软而存有大爱,这是一种阅尽人间之后的豁达心理,是一种超越世俗评价之上的悲悯情怀。
苏东坡有云:“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不求每个人都能拥有自由而独立的灵魂,也无须强迫每个人都通过文艺寄托纯粹的生命,但在怀念黄永玉先生之时,或许我们都能从他的赤子之心中,获得一些精神的慰藉,乃至某种久违的感召。(黄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