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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感中丰富作品的现代性
罗怀臻(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上海市剧本创作中心艺术总监、一级编剧):
舞剧《花木兰》的修改富有成效,但整体仍有向上的空间。从文学视角看,该剧涉及两个关键词:一是历史感,舞剧《花木兰》以南北朝时期的《木兰辞》为文学原型,对原著的历史文化背景表现充分,对传统道德、风俗民情的把握准确,具有明显的历史感与地域感,形成大部分作品不具备的标识。
二是现代性,这是目前作品相对缺乏的一面,该剧整体给人感觉是对历史故事的丰富,在艺术表达上还 不够动人,缺少当下感,导致与观众较难产生共情、共鸣。建议在后续打磨中提升作品的整体观念,加入现代人对女性的理解,使作品更具现代性、当下感,贴合现代观众的审美,让作品充满生命力。
增加音乐的戏剧性,打造鲜明的艺术风格
辛丽丽(上海芭蕾舞团团长、上海文学艺术联合会副主席、上海舞蹈家协会主席、一级演员、一级编导):
舞剧《花木兰》融入了中国古典舞、现代芭蕾舞的元素,通过新型的舞蹈语汇演绎了中国脍炙人口的民间故事,从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中国的经典,也感受到中国的传统文化,该剧是中国当代芭蕾人在用自己的语言讲述中国故事的一次有意义、有价值的探索和尝试。
在探索和尝试过程中有时会存在不足,尤其体现在音乐方面。目前,该剧的音乐整体缺乏戏剧性,张力不足,没有与舞蹈更好地结合,比如在表现老百姓插秧的段落,音乐缺乏清新诗意、田园风光般的感觉,建议在后续创作中适当提高音乐的戏剧性。
另外,芭蕾舞剧是一门综合艺术,怎么让舞蹈、音乐、舞美、灯光、服装等元素共同创造出一种特有的、鲜明的艺术风格,让舞剧走得更高、更远,需要主创团队的长期沉淀和打磨。
调整舞台结构与舞段设计,加强塑造人物的主题音乐
王才军(国家艺术基金理事会理事、中央芭蕾舞团原党委书记、一级演员):
舞剧《花木兰》的选题很好,是符合历史传统的古典作品,同时对当下有深远的启迪,在整体呈现上已经接近艺术精品,但在舞台结构、舞段设计、音乐运用等方面仍有提高的空间。
在舞台结构与舞段设计上对比过于强烈,造成视觉反差,缺少一定的舒缓过渡。比如,序幕中间的人物是在昏暗的舞台上孤独地看和逃跑,但第二场开幕却异常明亮,给人一种非常强烈的对比感;又如,从花木兰从军营训练回到田园生活时,舞段的设计也需要审美视觉上的一舒一缓。另外,大雁舞的队形可以再展开一些,达到震撼、遥远、舒缓的效果。
在音乐上,人物的主题音乐不够突出,缺少对人物特定气质、性格的展现,导致人物形象不够丰满,定位不够鲜明,在后续创作中应该对人物的主题音乐加强塑造。
朝着精细化方向继续打磨音乐
张小夫(中国电子音乐学会会长、中央音乐学院教授):
作为综合性艺术,舞剧《花木兰》的音乐整体上形成了一种简约的舞剧音乐样式,这是过去几十年中都不存在的样式,但是此样式同该舞剧的戏剧结构、舞台编排并不完全吻合,建议朝着精细化方向对音乐继续打磨。
首先,在人物塑造上要有体现人物性格特质的音乐主题,在舞剧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的切换中,帮助观众更好地抓住、理解人物,感受主题。其中,至少应包含花木兰主题、将军主题以及家乡主题、战争主题和爱情主题五个方面,在不同的阶段里面分层次、分阶段地展开。其次,电子音乐的运用缺少一种变化、变奏,应分阶段、分层次、多线条地进行展开,使人物能够真正地在音乐角度上显现。最后,建议在细节的处理上增加使用真实乐器,提炼音乐的主题,让音乐由外在走向内在,营造戏剧性的张力,融入到舞剧生命中去。
发扬工匠精神,打造世界芭蕾精品
卞祖善(中央芭蕾舞团一级指挥):
舞剧《花木兰》的选题富有立意,相较于经典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更加通俗,具有明显的民族风格和特征。作为一门综合艺术,要将舞剧《花木兰》打造成世界级的精品还需要从多个方面细细打磨。
在人物塑造上,花木兰是该剧重点表现的人物形象,因此,音乐、编导、服装、灯光等应该重点围绕塑造花木兰不同阶段的不同形象进行编排,使花木兰形象形成一条丰富的人物线索。在舞台设计上,屏风的出现不应该是为转换场景而转换,应该同剧情结合在一起,一动一静都要体现出剧情的变化。在音乐方面,建议在整体简约的音乐风格上,添加一些动机式的音乐,避免重复,具体可以向花木兰、李朔的双人舞和尾声的双人舞的处理方式靠拢。在舞段设计上,独舞、双人舞、民族舞的设计都应体现出一个地区民族的个性,让人物更加立体。编导是一部舞剧的灵魂,正如《斯巴达克斯》第16个版本才获得成功,《花木兰》要成为世界芭蕾精品,也要发扬刻苦钻研、不断锤炼、反复打磨的工匠精神。
从传统中创新,在打磨中提升
陈飞华(上海歌舞团团长、一级导演):
舞剧《花木兰》以芭蕾舞的形式诠释中国传统的故事,实现了东方艺术与芭蕾舞的融合。花木兰是中国古代历史上备受推崇的女性人物,影视、戏剧、小说、诗词等多种艺术形式对其均有表现,选择芭蕾舞剧的艺术形式则是一次有勇气的难得的尝试,也达到一定的高度。但从整体看,仍有可以再深入挖掘之处。
目前,该剧整体的艺术表达方式仍偏向传统,从选题到主题表达都力求接近原著《木兰辞》的定位,因此不免要顾及很多故事,导致在叙事表述和舞台呈现上也偏向于传统意义的表达,如果换一种艺术结构和艺术方式,可能会达到更高的艺术层次。舞剧《花木兰》为中国芭蕾舞剧在世界舞台上找到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希望接下来能走得更远、攀得更高。
重新解读经典,激发艺术生命力
刘玉琴(人民日报文艺部原主任、高级编辑、高级记者):
舞剧《花木兰》把一个家喻户晓的题材重新建构为陌生、新鲜、独特的艺术作品,激发出艺术的生命力,为观众提供了一种崭新的思考视角,收获了精神的滋养和陶冶。作品目前具有很好的基础,但还可以作进一步的提高。
第一,对情节点的处理和挖掘还可以更突出一些。比如,从征兵到从军、训练、思乡、战友情等,人物的变化可以更细致、鲜明一些;又如,花木兰选择从军前的准备、内心轨迹等,在作品中被过滤得过于干净,缺少一些悬念和趣味,可以重点加强一些戏剧性。第二,表达家乡田园群舞的场景缺少一点冲击力,与观众的审美期待存在一些落差。群舞要做到美观、整齐、有意味,表达出花木兰对家乡亲人不舍的内心,以及她最终选择辞官的合理性。
保持舞台视觉水准,不断提升整体质量
胡耀辉(中央戏剧学院教授):
在舞台视觉日趋污染的背景下,舞剧《花木兰》依托对纯净、简约的视觉效果的追求,营造出一种独特而有价值的艺术风格,体现出舞台视觉高水准的纯粹性,实属难得。
舞剧实际上是一种依靠视觉传达的舞台艺术,文本的语言最终通过视觉形式得以实现,这无疑对舞剧的本体提出更大的挑战,包括演员的动作、音乐的运用、舞台的布置等等,都需要主创团队的不断打磨、强化。目前来看,在舞剧保持一定视觉水准的基础上,最应该提升的就是音乐。虽然调整音乐势必会影响其他元素的表现,但只有这样才能不断提升作品的整体质量。
增加叙事变奏,丰富人物形象
宋官林(国家艺术基金理事会理事、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副会长、表演艺术委员会主任、一级演出监督):
舞剧《花木兰》既展示了中国气派,也有国际化的表达。在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的道路上,舞剧《花木兰》还可以走得更远。
具体而言,可以着重增加叙事变奏,进一步丰富人物形象。比如,在舞剧的上半段,更多地写花木兰从女性身份进入“男性身份”的一种尴尬,下半段开场突出花木兰对女性身份的怀念,展示一种情感的变化;又如第三段的双人舞,建议也处理成叙事上的变奏关系,第一段为两个男人,第二段为两个兄弟,第三段为两个恋人,同时在每一部分加入代表人物形象的主题音乐。殷切希望,舞剧《花木兰》成为中国严格意义上的芭蕾。
构建中国芭蕾学派,提升舞剧的新高度
张萍(中国文联舞蹈艺术中心常务副主任、《舞蹈》杂志常务副主编、编审):
近来,研讨会和论文集中出现的一个高频词就是“中国芭蕾学派”,在中国芭蕾实践的道路上至少有传统和现代、西方和东方、继承与发展三组不可忽视的关系,在一系列创作中都必须面对其中的内生性矛盾问题。《花木兰》作为一个经典文本,其创作与提升也是对构建中国芭蕾学派有意义的探索。
舞剧《花木兰》尚有一些不足之处需要改进。一是,在情节结构上各段落比较均匀,情节间的逻辑链条也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在后续创作中应当注意主次分配,加强情节间的逻辑关系,同时要考虑到叙事空间的虚实处理,着重塑造花木兰的内心变化;二是,在舞台的空间结构上,可以尝试在单层物理空间的基础上,阐发新的艺术形式,从内涵的角度设置多层次的空间;三是,该剧的音乐形态大部分是节奏型,韵律型偏少,既要塑造花木兰作为女性柔情的饱满形象,又要塑造其阳刚的一面,因此,两种音乐形态都不可或缺。最后,讲故事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表达,中国传统舞蹈文化资源如何嫁接到芭蕾上,是中国芭蕾舞创作的重要经验,希望院团可以更深入地探索。
汲取民族艺术特色,彰显中国文化风貌
刘晶(广东省舞蹈家协会副主席、原广州军区政治部战士文工团副团长、一级演员):
《花木兰》的故事并不复杂,但是整体的艺术效果却精彩、精致,主题鲜明,成功做到了以芭蕾舞的形式讲述中国家喻户晓的故事,展现、传播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如果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建议在演员排演上多下功夫。
众所周知,芭蕾舞演员由于格式化、程式化的训练,导致他们对肢体的掌握和语汇的运用与民族舞、中国舞的演员存在一些差异,如棍舞、刀舞等舞段,事实上《花木兰》中的舞段相当具有民族艺术特色,由于芭蕾舞演员缺少对这方面的理解,运用起来往往会显得僵硬,希望院团在接下来的排演中有意识地加强演员在这方面的训练。
追求精益求精,继续讲好中国故事
于平(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原文化部艺术司、科技司司长、教授):
舞剧《花木兰》作为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的代表,第一层面的讲清故事已经做到,第二层面的主题表达也已实现,目前第三层面的艺术表达,还可以继续打磨,追求精益求精。
在故事情节上,一是花木兰“军营12年”里的故事是应该集中发挥艺术想象的部分,可以适当增加一些更贴合现代审美的内容;二是故事情节点中要建立人物的个人信息,比如三段双人舞中的人物定位,第一段中可能并非是“两个男人”。在舞台空间的设计上,可以继续挖掘舞台的本体性、假定性,比如弓和箭的造型对人物、情节的关键赋予。在戏剧结构上,当戏剧结构交响化后,要避免交响化与戏剧性形成隔膜,注意节奏性的处理,比如第二幕第三场显得过于密集。在舞段设计上,第一段闪回中花木兰坐着的段落显得过于简单,建议更好地利用多重空间这一叙事手段。另外,芭蕾舞剧并不一定严格按照芭蕾的程式进行创作和呈现,要从中国传统的、民族的文化资源中寻找创新的动力。
(光明网记者张义文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