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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艺术是“折腾”的艺术
季国平(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戏曲现代戏研究会会长):
新编古装戏《蔡坤山耕田》之所以好看,正是因为它充满着生活情趣,体现了“中国风格、中国气派”,是最典型的中国戏曲样式。湖南省花鼓戏剧院是中国戏曲现代戏研究会八个发起单位之一,是以现代戏见长的,推出新编古装戏《蔡坤山耕田》,证明他们很好地执行了“三并举”政策。不同于影视作品,舞台艺术是“折腾的艺术”,是需要不断修改、打磨的艺术,只有在不断益求精的打磨中积累、传承,才能将优秀的剧目从高原走向高峰。这部剧已经经过了“一改一演”,虽然时间不长,但成效显著。
艺术作品应表现时代精神
汪守德(原总政宣传部艺术局局长):
对《蔡坤山耕田》这部戏,我有三点印象:第一、人民性,完全是站在人民的立场来描写的,反映了人民的立场、人民的利益、人民的愿望、人民的情感、人民的品质。第二、假定性,这部带有虚构性的剧目,以扎实的生活为基础,符合艺术规律,符合中国传统戏曲的特点。第三、戏剧性,充满一波三折和峰回路转,人物的行为都在人物的性格当中,都在戏剧性当中,有趣、好看、耐看。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皇权问题”仍然没能很好地解决,艺术作品应该表现时代精神,摒弃那些封建的、过时的思想。在“施粥”这场戏里,灾民们对皇帝集体跪拜,这样的行为显然在当下不会为观众所接受。
第六场“赏赐”这场戏,人物关系过于复杂,内容过多,显得臃肿。应该做减法,把一些不精彩且可有可无的情节删去,让观众的关注点集中在蔡坤山和白李花身上,让情节更流畅,节奏更自然。
花鼓戏传承和创新的有益探索
孙德民(河北省文化和旅游厅原巡视员):
《蔡坤山耕田》是一部讲述小人物故事的地方戏,我觉得它的价值远不止是一个好的剧本、一场精湛的表演这么简单,它对湖南花鼓戏和花鼓戏剧院的发展、对保护和传承花鼓戏这个剧种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和社会价值。当前,地方戏发展存在着人才匮乏、剧种个性退化、剧目乏力等问题,湖南省花鼓戏保护传承中心能够创排这部剧种特色浓郁、个性鲜明的花鼓戏,对剧种传承和创新意义非凡,是一项关系剧种前途和命运的重要举措。
“散财”这场戏,蔡坤山和白李花两人对五十两银子的争论显得有些生硬,若能从朱夫子到底是个什么人、衙门为什么拿出银子、知县为何如此等问题着手,再提出散财,剧情会更顺一些。
一台群众喜闻乐见的花鼓戏
傅谨(中国戏曲学院教授):
《蔡坤山耕田》是一部群众喜闻乐见、符合文艺“二为”方向的剧目,体现了民族风格、民间趣味、民本思想三方面特点。
谢幕的时候,众人为县官支招如何当一个好官的环节,这很明显是编剧站出来借人物说话进行说教。观众是来剧场看戏的,不是来接受教育的。另外,这一段的表演设计也存在问题,三个演员一个个出来,类似谢幕的设计,但是三个主要演员演唱完后,配角师爷再出来谢幕,很显然这个顺序不对。
这是一部传奇剧,皇帝是老百姓想象中的皇帝,而不是真实的皇帝,现在皇帝显得太正了,念白、唱腔都和整部戏的风格格格不入。此外,皇帝的唱词也略显过多,皇帝应该是一个道具式的人物,不应该抢了主角的戏。
戏剧表现不应忽视细节
秦华生(梅兰芳纪念馆原馆长、研究员):
《蔡坤山耕田》舞美空灵、表演多彩多姿、唱腔丰富,是一台好戏。修改会的目的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我提几点小建议。
第一,“过堂”这场戏,蔡坤山居然在公堂上睡着了,鼾声大起,这很不合理。此前蔡坤山在公堂上的表现都是紧张、害怕,为何在挨板子的时候却睡着了呢?
第二、“耕田”这场戏,让白李花拉犁,蔡坤山掌犁,显然也不合常理,哪有让女人拉犁的呢?
第三、“施粥”这场戏,灾民集体向皇帝跪拜,一方面这是封建行为,另一方面,明朝有很多皇亲国戚都是王,不能仅仅靠猜测朱夫子是皇帝便对他集体跪拜。
超现实的风格化喜剧创作
冉常建(中国戏曲学院副院长、教授):
《蔡坤山耕田》是一部超现实的寓言式故事,既有生活逻辑又有超越生活逻辑的舞台行动,使观众获得超越常规的艺术观赏效果,继承了中国戏曲既有日常生活的根基又有超越日常生活的美学品格。超现实的处理方式将这部戏的喜剧性、观赏性上升到风格化、极致化的状态,是对中国传统戏曲喜剧民间化的继承和新探索。
在超生活化的处理中,一些和主题贴近的环节可以保留,而一些与我们的时代精神不吻合的、背离的就应该舍弃,比如集体跪拜的情节。中国戏曲在不断写实化的过程中,戏曲的美学精神已经大大衰减。因此,在把握主题思想和丰富人物性格的基础上,可以将皇帝这个人物处理得更戏剧化一些,因为剧中皇帝就是一个寓言式的皇帝,写实的处理反而与这部戏的整体风格不协调。
主题音乐要能够感染观众
费玉平(中国戏曲学院教授):
《蔡坤山耕田》的音乐、唱腔、配器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运用了丰富的曲牌。第六场“赏赐”这场戏,很明显有些太长了,想表现的内容太多。其实,这场戏应该结题、点题,要想让观众坐得住,就需要再提炼、精炼一些。同时,在音乐方面,也需要进行升华,可以运用一些现代化的手段,如加入伴唱,用画外音的方式来解决。另外,还需要提炼主题音乐,不一定要重新创作,可以从现有的唱腔中提炼,但一定要能感染观众。
戏曲需要“硬核”表演
梁伟平(上海淮剧团一级演员):
《蔡坤山耕田》既不是一台纯粹的古装戏,也不是生活化的现代戏,而是介乎二者之间,这非常考验导演的功力。从戏剧文本来看,全剧缺少高潮。从表演来看,我觉得不能仅仅是简单基本动作的堆砌,一点戏曲动作都没有,要加入一些“硬核”的戏曲表演动作——剧种要发展,基本功要强化。中国戏曲博大精深,很多好的东西都可以去学习、借鉴、运用。细节方面,第四场戏,白李花牵着师爷去耕田,并走下舞台,而蔡坤山还在台上和县官对唱。我认为这时白李花不应该离开观众的视线,以免显得蔡坤山对老婆不管不顾。另外饰演衙役的四名演员是非常年轻的演员,既然是演出就应该足够重视,不能连妆都不化就上台,这是态度问题。
演员要有扎实的基本功
冯咏梅(云南省玉溪市滇剧院院长、一级演员):
目前,不少地方戏曲在传承中都在向京昆大剧种学习,缺失了自我的特色,音乐特色、声腔特色、表演特色日益趋同化。《蔡坤山耕田》则保留花鼓戏的特色,这很宝贵。
戏曲是技和艺的展现,这部戏的演员个人演技方面仍让人不满意,应该对演员有更高的要求。比如,男主角蔡坤山和四名衙役在使用板凳和棍子道具的环节,应该提高难度,增加腾空、跳跃等技巧。女主角白李花筷子舞、小碎步的表演很细腻,但是手帕的使用却没有任何技巧,可以借鉴二人转中手帕的动作,增加相应的表演技巧和难度。
舞美要服务表演,体现个性特色
周正平(浙江省文化艺术研究院一级舞美设计):
戏曲艺术通过表演直接呈现,因此,舞台美术要为表演而设计。《蔡坤山耕田》的地域特色浓郁、个性色彩鲜明,但在舞美设计上似乎并没有与这样的特色相关联。这部戏的舞美、灯光在其他的剧种、剧目中比比皆是,非常常见。舞美设计应该是专门为这台戏打造,与戏的个性化相关联的,树立鲜明的剧种样式。
剧本,是一剧之本。编剧在文本创作时,要了解地域特色,要体验生活,要有深厚的生活积累,才能写出接地气的剧本。这部戏从第四场开始,便有些松懈,情节的关注点显得有些游离,应该再提炼加工。
民间视角的歌颂喜剧
马也(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在当前的文艺创作环境中,《蔡坤山耕田》是中国喜剧较高水准的代表性作品,对中国喜剧创作甚至戏剧创作都具有启示意义。
创作歌颂喜剧很容易落入俗套,这部戏歌颂生活、歌颂美好、歌颂人性中的光辉,同时,也有批判和嘲讽。但它的批判挖苦并不辛辣,有鞭打但不激烈,完全是民间视角、民间逻辑、民间立场、民间趣味。
归根结底,这部戏就是朱夫子(皇帝)一顿饭引发的一系列故事,但是皇帝只是功能性的人物,不能作为主角,所有的情节需要落到蔡坤山和白李花、县官和师爷两组人物身上。目前,第六场“赏赐”这场戏内容复杂,皇帝的戏份过多,弱化了戏剧的力度和节奏。
戏曲创作不仅要传承还要创新
黄海威(中央戏剧学院教授):
作为资深花鼓戏迷,观看花鼓戏《蔡坤山耕田》让我感受到了一股怀旧的感情。花鼓戏不仅要传承,还要创新;不能只让人怀旧,而看不到新的可能、看不到更多空间。相对于以前,花鼓戏的演出环境、观众都发生了变化,因此,花鼓戏的创作应该考虑让更多、更高层次的观众来欣赏、接纳它。与京昆的曲牌、板腔、流派不同,花鼓戏没有这些限制,所以我为花鼓戏感到庆幸,没有束缚,给了创作者更多的空间。(光明网记者崔益明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