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著名音乐评论家、音乐学家,国家艺术基金评审 景作人
最近参加国家艺术基金滚动项目评审,有幸接触到一部很有意义的作品,这部作品是由上海爱乐乐团申报的,著名老作曲家吕其明和陈新光合作的交响组曲《使命》。
交响乐《使命》
《使命》是为党的“十八大”召开而作的献礼作品,它有着很高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从完成之日到现在,《使命》已经走过了好几年的实践之路,而在这几年中,它的演出量剧增,其艺术感染力之强,深受广大听众的赞扬。
《使命》出自两位老作曲家的笔下,创作初始时,人们把它看作是一部应时作品,而到现在,它已是一部赢得越来越多的听众喜爱的,拥有高质量和高水平的持久性作品。
作为一部交响乐作品,《使命》无论从规模上还是从结构上,都可称之为具有思想深度和艺术高度的作品,它由序、四个乐章加尾声所组成,其大型化和广义化的特征,决定了它在历史包容性和时代歌颂性方面所具有的风格优势。
我听《使命》,内心感受最深的,就是一种在深刻反思和深切体验之下所迸发出的斗争激情,而这种激情是由巨大的时代推动力所承载的。它是一种代表着中华民族英勇气概,肩负着沉重历史责任的伟大精神。
吕其明是我国著名的老一代作曲家,提起交响诗《红旗颂》,电影《红日》《白求恩大夫》《铁道游击队》《城南旧事》《庐山恋》的音乐,相信每一个中国人都会记忆犹新。吕老是人们所尊敬的作曲家,他在八旬之际,接受了创作交响组曲《使命》的任务,并以惊人的毅力和高亢的精神投入创作,最后终于与陈新光合作,完成了这部艰辛而又辉煌的巨著。
《使命》虽为组曲,但在整体结构上仍体现出严整的交响构思。从“序”开始,各乐章之间均有着交响套曲般的相对延续性,亦有着单乐章交响诗般的相对独立性。
说实话,这部作品很有肖斯塔科维奇式的恢宏性和马勒式的哲理性,其中引子(序)中运用的手法(低音弦乐不协和的宣叙调进行,木管乐的低沉哀诉等)非常扣人心弦,它恰似“贝九”第四乐章中的手法,很有生动的语气感。而后各乐章的主题展开和交响化处理,亦都体现出悲愤、壮烈、英勇的特征,这种特征与气概,在人们的听觉上产生了般立体的丰满效果。
我很熟悉吕其明先生的音乐风格,在他的作品中,歌颂性、抒情性手法的运用可谓顶峰造极。而在《使命》这部交响组曲中,“吕老”特意加强了严肃性的表现手法,使人们清楚地感觉到其中具有的深刻性。为了用音乐表现中国人民的斗争历程和革命精神,他与陈新光在创作时,有意赋予了作品非同寻常的创作构思,即矛盾的、戏剧的、带有强大动力感的交响性构思。
《使命》给我带来的最深感处是,它具有一种强烈的“负重”感和爆发力,而这种“负重感”和爆发力,就是我们这个国家所经历的历史灾难以及因它而产生出的不屈精神。此外,它还揭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斗争哲学,歌颂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英勇奋斗所取得的辉煌胜利。由此看来,它是一部真正的交响乐,一部富有使命精神和使命含义的交响乐。
本次研讨会上,来自全国的专家评审们,都对这部作品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大家在赞扬这部作品的同时,亦不约而同地为吕老旺盛如春的创作精神所感动,并对其晚年所取得的艺术成就表示钦佩。
当然,作为国家艺术基金滚动资助项目,与会专家们亦对这部作品存在的不足提出了意见,并希望这些意见能够在作品的进一步修改中起到积极作用。
我本人的看法与很多专家一致,首先,我对两位作曲家的联合创作表示异议,尽管陈新光先生是吕老的老搭档(亦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作曲家)。
我认为,联合创作所带来的最大问题就是风格的不统一,创作技法也多有不协和之处。如今的《使命》,整部作品在风格、技法、比例等方面都有很多不够匹配的地方,而这些不够匹配的地方,无疑成为了该作品在风格体现上的硬伤。
第二点,关于民族乐器的使用问题。《使命》中采用了二胡和唢呐两件民族乐器,它们分别成为《使命》两个乐章中的主奏乐器。
坦率地说,对于二胡的使用我比较认可,因为它那富有凄凉感的音色,在表现中华民族痛苦灾难方面有着特殊的效果。
然而,对于第四乐章中唢呐的使用我持不同看法。我认为,唢呐作为民族感极强的特性乐器,在这个交响性占主导地位的乐章中大量出现是不合适的。
人们听到,这个乐章在作曲家的笔下,被写成了一个欢庆胜利的唢呐协奏曲,它所表现的,完全是一个喜庆丰收式的场面。然而,《使命》是一部有着强大背负感的标题交响曲,它的历史意义、政治意义和现实意义,都决定着它必须拥有更加深远和恢宏的场面化处理。正因为如此,唢呐仅有的民间喜庆效果在这里就显得过于肤浅。因为它除了表现喜庆(还有悲伤)外,并不具备表现深刻性、宏大性和寓意性的功能。实际效果证明,它掺在交响乐队中,带来的是一种喧宾夺主,影响整体交响性发挥的不良效果(指专业音响效果) 。
我个人认为,在第四乐章中应该取消唢呐,用铜管声部的独奏和重奏来代替它。但最好还是改写或重写,以便在结构上将这个乐章与尾声连接在一起,继而形成一个恢宏壮丽的乐章。
我的想象是,这个乐章应改成像“贝九”、“肖五”、“肖七”那样的壮丽乐章,呈现出交响乐“惊涛骇浪”般的气势,并以其巨大的戏剧感染力来表现《使命》的深刻内涵。现在的乐章将它写成了民间喜庆的音乐(更像农村婚礼),总体感觉气派小了、内涵浅了、寓意差了。这样一来,作品既失去了“使命”的分量,又削弱了其交响性的张力,实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以上尽管说了许多,但我仍然认为《使命》是一部难得的好作品。它在创作上开了一个好头,树立了一个好榜样,并给广大听众带来了振奋与惊喜。为此,我除了向上海爱乐乐团及两位作曲家表示祝贺外,也衷心希望它的创作者能够认真听取有益意见,将它修改成为更加精炼、更加合理、更加成熟、更加完善的优秀作品。(景作人)
[责编:刘冰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