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琴十载 恒之一生
——访青年艺术家张涛
如果回到魏晋,我想最吸引人的,是解放了的天性与自在的风骨。魏晋的琴人们,潇洒自在狂放不羁,是属于魏晋的风光,更是属于古琴的风采。
不仅魏晋南北朝,在整个中国古代,古琴都是一项重要的乐器。传说古琴从伏羲时期发源,《诗经》中,亦有不少关于古琴的记载。古时,古琴被文人推崇,《广陵散》《阳光三叠》等名曲层出不穷。
古琴又称七弦琴,属于传统乐器之一。在古代中国,“琴”特指古琴,位列四艺之首,被视为高雅的象征。但二十世纪以来,其发展似乎有所衰落。对于现代人而言,不少人不分“古琴”与“古筝”,对其了解甚少。
这项悠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有人传承,才能更好地发展。张涛便是传承人之一。
张涛近照
作为一名斫琴师,2017年,张涛凭借一把传统的纯黑色伏羲式古琴获得国家艺术基金青年艺术创作人才项目资助。这把古琴制作耗时13个月,原本张涛计划髹一张纯黑色的素琴,但在最后髹漆阶段,偶然发现琴背面局部的漆面上起皱了,这原本是一个小瑕疵,但张涛把这个瑕疵保留下了。正是这个“一念之差”,让他得以在琴背面起皱处涂以红漆,再经过打磨推光,形成了皱纹漆的效果,进行了一种新的尝试。
和他以往制作的古琴相比,这把古琴最大的创新之处在于选材与髹漆。为给这把古琴选择最合适的木材,张涛经过了反复的材料对比和试音,这个过程甚至占到了整个制作过程的三分之一。而在大多古琴都以擦漆为主的背景下,他坚持在灰胎上髹漆打磨推光。
张涛对古琴如此地倾心,其初衷是由于古琴能够让琴者的心静下来,这也是古琴独特的音色带来的。“静”是古琴的特色,也是其魅力所在,它能够安抚人心,因此琴音也被称为“太古之音”、“天地之音”。
在古琴的音色中,我们听到了高山流水、水光云影,也听到了鸟语虫鸣、晚风习习。一曲琴音弹起,就是一个缥缈辽阔的世界。正如桓谭《新论》中说:“八音之中,惟丝最密,而琴为之首。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也。大声不震哗而流漫,细声不湮灭而不闻。”
古琴之音,能入人心。张涛说,“我儿时看《三国》,记忆最深的就是空城计。一首琴曲退雄兵,感觉很震撼,我那时年幼,很好奇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琴曲能入人心,这种奇妙的声音就是古琴发出来的”。于是,这种“奇妙的声音”就在他年幼的心里生根发芽。
张涛制作的伏羲式古琴,丝桐
在张涛的居室中,挂满了玲珑剔透的古琴,他的生活中,古琴早已超越了工作,变成每天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古琴古色古香、温润如玉,仿佛将人带离现代繁复的生活,来到古时倜傥的文人身边,饮一壶酒,对一首诗,岂不乐哉?
古琴的风骨令人向往,但制作一把古琴,成为一名优秀的斫琴师,并不容易。
“除选材外,制作一把古琴需要300多道工序。”张涛说。制作古琴工艺考究,其中较复杂的有选材、定形制、铲腹腔、圆琴面、合琴、披麻、刮灰和上漆等工序。以选材为例,制作古琴的木材价格较贵,选取时敲击木材的声音要有穿透力,同时树龄不能太老,也不宜太小,木材应选用树杆中间部分,树梢部分做出的琴声音发飘,而树根部分的音质则相对沉闷。
“制作古琴除手工相当繁杂,漆也十分关键,真正的一把古琴必须用大漆。”在古琴制作过程中,张涛十分重视大漆的作用,他遵循父亲的教导,制琴杜绝各种化学漆,始终沿袭古法采用中国传统的大漆,使用鹿角霜、八宝灰打底、麻布敷琴,并且吸收天水雕漆的髹漆技艺。
如此一来,经过张涛大漆油过的古琴,琴面耐腐蚀、高温、抗磨性强,而且环保无毒,即使将点燃的香烟放置在琴面上,琴面也毫发无损,制作出的古琴更加大气而温润。
在和古琴打交道的这些年里,张涛坦言,最难的就是坚持。从二十岁最心态浮躁的年纪开始,张涛就开始制作古琴。
“每天只做一件事很难持之以恒,只有不断地调整心态,给自己找问题刺激自己才能让每天都充实。”谈到这些年的坚持时,张涛这样说到。或许也正是这种年复一年的坚持与学习,带给了他一个与众不同的精神世界。对艺术家们而言,精神世界有时是比现实世界更重要的状态,而张涛说,古琴让他学会了闹中取静。古琴带给张涛的,不仅仅是生活中的热爱与追求,更是精神世界的世外桃源。十余年来,他慢慢成长为了一名稳重的斫琴师。
张涛说,在他制作古琴的这些年里,除了自己的朋友和家人们,也要感谢国家艺术基金的支持,“国家艺术基金不断在传递正能量,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手工艺人,正是由于他们的支持,我们才能越来越好”。如今,沉寂了接近一个世纪的古琴正在复苏,国内越来越多人开始关注它,并逐渐掀起了一阵古琴热。对斫琴师和任何一个热爱古琴艺术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好事。张涛很开心能够看到这种变化,“现在传世的唐琴、宋琴,都还可以弹奏,我希望自己做的古琴也像唐宋琴一样可以传承下去,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能够了解古琴艺术”。
对斫琴师来说,将古琴技艺传承下去是最大的荣光。
在追求艺术的路上,每个人都是学徒。张涛也是。带着对艺术的执着,对古琴的热爱,这个年轻人将越走越远。(光明网记者刘昀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