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络文学已经走过了二十个春秋,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网络文学将是我国文化娱乐产业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网络文学的发展与进步甚至可以上升到国家文化产业战略的角度,因此,回顾和总结过去的丰硕成果正当其时。
我们筹建的“中国网络文学网生评论家委员会”将站在网络文学创作的第一线,从真正读者、粉丝、“网络土著”的角度,对过去二十年里的经典作家和经典作品进行解读和评价。
中国网络文学网生评论家委员会(筹)将“深情燃香客”的桂冠授予网络小说作者“君子在野”,认为:从同人到原创,从灵异悬疑到民国风云,多年的写作生涯中,君子在野虽然作品不多,却从不是一个跟风者,亦从未放弃过对不同题材新可能的探寻,始终写自己想写的故事。她就像香炉中升起的云烟,把沉香味道撒向人间 。
张爱玲在作品《沉香屑》的开头,让读者寻出家传的铜香炉燃一炉沉香屑,听她讲一出故事。今日难得香炉香屑,却也要请看到这里的朋友于匆忙中停下来几分钟,了解一下这位既有天分亦有才情的网络文学作者“君子在野”。沉香屑燃完故事讲完,是褒是贬,亦请诸君读完此篇或者读完作者所写就的故事再来说道。
君子在野于2012年在晋江文学城开始连载自己作品,刚出手时以几篇灵异题材的短篇故事试水,第一部正式作品《桃夭》虽然在今日已变小众冷门,记得者寥寥,但在当时,却让众人发现这个剧情和人物都把控得如此成熟的作者。
随后的《盗墓笔记》同人《情缠》和她的第一部长篇《挖坟挖出鬼》正式奠定了她在读者心中大神级别的存在。再之后,民国题材的纯爱小说《戏装山河》则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个中是非曲折此处不再多赘述。迫于压力,君子在野选择了封笔退圈,留下几部经典作品供读者想念。
原耽圈天天都有新作者出现、新文开坑,而君子在野却成了粉丝心中的白月光,红玫瑰。一个并不算高产的作者凭什么让人念念不忘?现在,让我们燃起三支香,为大家讲一些故事。
第一支:返魂香 人非草木,难得深情
相传汉武帝思念故去的宠姬李夫人,于是命方士燃起此香,暂睹佳人倩影。返魂香是思念至极的产物,而在君子在野的故事中,无论短篇还是长篇,现代还是古代题材,绕不去的主旨都是深情。
旧作《桃夭》虽是短篇,却在短短的篇幅中构筑了一段天上地下,仙人与凡人之间跨越一切也要相守故事。仙凡殊途,人妖陌路,白蛇传多好看,牛郎织女多经典。仙人来凡间历练渡劫,惹了尘缘本可缘尽拂袖去,却偏偏动了凡心为了心爱的人儿要出生入死,熬尽苦痛。
文中有这样一段,被爱着的凡人误会仙人抛弃了他,喜欢着凡人的花仙问了他几个问题,便有如下这段对话:
“你舍不得他,为何还让他走?”清凌凌的声音忽然在脑后响起。
公子寒诧异地回头,只见一名粉衣少年立在身后,分明就是那梦里的花仙,他暗自掐了自己一把,不是梦,还醒着。
公子寒擦了擦眼角,做出平静的样子,道:“舍不得,所以不等了。”
恩断义绝的疼痛,至少比每天每日,永远看不到头的期望与失望,来得简洁畅快。
少年偏了偏头:“他走了,你会喜欢我吗?”
公子寒楞了楞,噗嗤一声笑了,摇头道:“你不明白,人一生的情爱并非无穷无尽,就像一碗水,有人泼泼洒洒,到处留情,对每个人都只能浅尝辄止;有人情深意重,全数一倾,从一而终。至于我对龙渊……”
“我对龙渊,就像倾了水,又砸了碗吧,一生经历过这样一次,便是死,也无憾了。”
情节虽是老旧梗,但君子在野一句“人情如水,人情有限”却偏偏把故事升华到了新的境地,荡气回肠,教人见之难忘。原以为一切的情爱缱绻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中贪恋,原来不过是芸芸众生,人情有限。再遇如花美眷,非是不再心悦美好,而是心有余力而不足,好比叫一个刚用尽全力跑完长跑的选手再鼓劲马上进入下一段征程。
君子在野的成名作《挖坟挖到鬼》中,讲述了一对爱侣前世因误会而反目错过,今生一方失去记忆化为鬼来寻,最终两人解开误会再续前缘相守今世的爱情故事。
故事的结尾这样写道:(原文)“不知谁在桌上放了一卷《牡丹亭》,风吹过,泛黄的书卷一页页翻过,刚好到了那一章,像一位古老的智者在字里行间浅谈轻笑,伸手相牵,沉水香,雕花梁,古早的故事幽幽复活,演绎一句神秘的谶语,它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情终情始,情真情痴,情之至。”
光是用情至深,没有好的故事支撑便会成无病呻吟,君子在野是难得将剧情和情感都把控得很好,又不会让其中一方喧宾夺主的作者。《桃夭》的倒叙设置让人看到最后才恍然大悟;《挖坟挖到鬼》的前世今生双线交错,灵异+推理结尾反转让人惊喜;《戏装山河》的人物群戏,矛盾冲突,大段时间跨度,则让人欲探究作者身上还有多少可能。
每个作者写到一定阶段,其笔下的主人公大多会表现出一种共同特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妈生的”。对君子在野来说,读者在记住了故事和角色的同时,更是记住了他们的情深。
第二支:迷迭香 小人勿扰,百毒不侵
迷迭香都出自西域,燃此香可祛邪气。介绍君子在野,自然绕不过她最好也最富争议的作品——《戏装山河》。
民国题材的纯爱小说一直属于冷门小众类,背景的复杂和时间跨度都相当考验创作者的水准功力。不过敢于动笔的作者大多都没有让人失望,因此民国类耽美虽一直不热门,数量也不多,却占据相当一部分原耽精品文,而《戏装山河》毫无疑问在其中占据着一席之地。是非已成过往,佳作却并不会生灰。
这部作品讲述了民国时当红戏子莫青荷作为共党卧底,到国民党高级将领沈培楠身边刺探情报,同时伺机策反。两人在朝夕相处中相爱相知,又各自为了信仰和坚守辗转。于是各自为营,相爱相杀。经过各种波折蹉跎,最后皆大欢喜。
先说本作的配角,个个有血有肉,立体生动。和莫青荷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个师兄弟:莫柳初和杭云央。前者和男主青荷青梅竹马,像戏曲里的表哥小姐一样早早互许终身,但是身逢乱世,每一刻都有意外发生,他们没有走到最后,却各自遇上了适合自己人。
莫柳初被日本人用毒品控制却死活不愿说出自己知道的秘密,也不愿意去害青荷,后来为生存落为情报贩子,依然冒着生命危险给青荷情报让他去把滞留在杭州的沈培楠家人转移出去。莫柳初这个人身上体现最多的是人性在黑暗中的挣扎。他彷徨过,堕落过,却从未丧失过本心。
而青荷的师弟杭云央,谁能看得见他风花雪月一心傍大款背后,原来有着一颗比谁都绝决的心呢。他作为卧底,在青荷之前卧底沈培楠身边,得不到对方信任以后转头去卧底大汉奸,戏子戏假,奈何情真。正是因为杭云央动了感情,所以反过来一再劝说青荷不要对沈培楠用情太深,免得无法抽身。
云央亲手杀了那个深爱他,在大雪天动用所有兵力去找他的汉奸。云央的死堪称上半部分最大的高潮,也是促使青荷心态转变的转折点之一。
电影风声结尾有一段顾晓梦的经典剖白:“我亲爱的人,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敌人不会明白,老鬼老枪不是个人,而是一种精神,一种信仰”。云央在大雪夜对青荷表明自己的真正身份,其实也是和晓梦一样:我不怕死,怕的是爱我者不知我为何而死。
除了这两个人,沈培楠的母亲沈老太太也很有趣。她除了大家庭出身与生俱来的骄矜,更有作为一家之主深明大义的气度。她反对青荷和自己儿子在一起,见面就给青荷一个下马威。青荷和沈培楠分开七年后,沈培楠作为抗日将领在前线带兵,日本人想抓他的家人来威胁他,青荷领了任务前来帮助沈家人转移。因沈老太太的固执而拖延了时间没能及时出海,一行人被迫躲进杭州大山里。
青荷和沈三小姐以及几个民兵外出巡视时,遇见了沈二少的未婚妻被日本人糟蹋,为了不暴露行踪,他们选择了不施救。救一人还是救更多人,莫青荷选择了后者。被糟蹋的小姐不堪受辱自杀,沈二少气得想杀青荷,沈老太却选择站在青荷这边。
这时候的莫青荷,也不过二十一岁而已。他伏在沈老太太膝前,把对方当做自己的阿娘喃喃呼唤。后来青荷决心孤身前去寻找情报,听到他有心一去不回,沈二少拦住他,把自己私藏的钱财给青荷。
人性总有自私阴暗的地方,在家国面前,有人选择明哲保身,有人选择奋不顾身,有人选择投机倒把,有人愿意慷慨解囊。沈家小妹最终没有选择和家人一起去美国避战,而是留下来嫁给喜欢的人和对方一起保家卫国。沈家的人啊,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青荷在文中起初是被沈培楠强抢包养的戏子,前半段一直处于十分被动的姿态。沈培楠把他当做自己的玩物,即便逐渐喜欢上他,也改不了内心那自视甚高、高人一等的姿态,这是沈培楠所受的教育和一直以来的从军经历带给他的,这符合他们之间的关系和身份。更值得玩味的是青荷的态度,他想做个看客却常忘记自己是戏中人。
本以为分开后此生不会再相见,只能天各一方各自想念,没想到却因缘际会还是重逢了,青荷再站在沈培楠面前,还是爱他的小雀儿,还是副官口中的荷叶儿,但是他用努力证明了自己的成长,沈培楠也在时光的磨砺中懂得如何去尊重理解爱人。
他们之间太多太多,历历在目,让读者仿佛跟着作者的笔化身一只魂灵去跟着这些故事里的人看了一遍,走了一遭,一时间心也跟着去了。好在,作者给了一个理想的结局:沈培楠等到了青荷,带着爱人去了大洋彼岸。试想如果留下来,一个戏子出身的八路,一个国民党高级将领,十年浩劫期间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君子在野的行文中总是出其不意给读者制造惊喜。《挖坟挖到鬼》里写主角二人第一次的情事时写下一句:“情欲是最下等的快乐”。《戏装山河》里青荷发现自己真地爱上沈培楠后内心惶然失措,穿上戏装把自己扮成风华绝代的旦角:
莫青荷忽然从床上蹦起来,发了疯似的去翻皮箱,从里面找出一套虹霓关的戏衣头脸,将油彩在桌上依次摆开。他总随身带着一套戏装,从前是为了应付老爷太太们心血来潮的邀请,现在则是为寻找一处休憩的场所,他慌张地装扮,一件件脱了西装,换上水衣,勾脸,贴片子,将一张脸皮紧紧绷起来。
他要快些藏起来,藏进古老的过去和不堪回首的童年里,他要躲开所谓的西方和东洋,躲开政治和阶级,躲开战争、运动和主义的侵扰,像那些四九城里被民主共和的口号和日渐逼近的日本人弄得无所适从的百姓一样,躲进一个纯粹的中国,一个属于才子佳人和帝王将相的粉艳世界里去。
他迫切需要这样的一个世界,一个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的世界,他要做命运的主人。
因为发现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戏子便要扮上戏装,躲进一个纯粹的中国,一个才子佳人的粉艳世界里,去逃避现实的压力,这样的巧思,令人叫绝。
第三支:月氏香经久不散,余香未绝
月氏香为古月氏国进贡,香气可几月不散。君子在野从同人到原创,从灵异悬疑到民国风云,作品不多,却从不是一个跟风的作者,亦从未放弃过对不同题材的探寻,始终写自己想写的故事,也从不因为卡文敷衍读者。
她的退圈封笔,不得不说是原耽圈一大憾事,争论至今日不休,粉丝读者仍旧期盼作者的归来。而她留下的几部作品也如月氏香般余香未绝,令人挂怀。
香燃完了,故事也说完了,如果各位喜读原耽作品又未曾了解过君子在野,不妨拾起这颗沧海遗珠,亲自去阅览一份精彩。
[本期榜评执笔人为网生评论家小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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