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盘点季。
我们筹建的“中国网络文学网生评论家委员会”,将在年终岁尾之际,评选与评论中国网络年度作品、年度作家、年度人设、年度造词等。这不仅仅是在总结本年度的热点与潮流,也是在分析与研判下一波的趋势与走向。
中国网络文学网生评论家委员会(筹)将“年度古代言情小说‘新物种’”的桂冠授予《女帝师》,认为:作为一部架空时代的言情小说,《 女帝师》的感情戏份贯穿了全书。然而它又早已超出了“古言”的范畴。传统的宫廷阴谋、朝局动荡,作者使用写推理的手法推动剧情,抛开争权夺利的腌臜,书中不乏家国天下的情怀,来自史传、超越时光的智慧,诗词典故的书卷纸墨香,以及古雅清奇的感情线。总之,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独特的网络小说。
《女帝师》原名《女帝师玉机传》,作者是小伍,起初在天涯论坛连载,现于腾讯读书上架,并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这是一部非常独特、很难“贴标签”的作品:虽然被归类为“古言”与“情感”小说,贯穿全书的却是一场长逾卅年、横跨两代、牵连无数的权力斗争;由女性作者写作、女性担当主角,“发便当”却从不手软,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故事设定在架空的朝代“大昭”,却并不信马由缰、一任想象,许多情节皆有所本;主角既非穿越,“特殊技能”也一概欠奉,只是自幼熟读经史、聪明伶俐而已。
对于这样清新脱俗、与众不同的作品,简单的“古言”标签便不够用了。于是作者由主角后来受封“帝师”之事,戏称本作为“励志古言”。
《女帝师》的故事主要发生在宫廷之中。主角朱玉机奴婢出身,十二岁那年,宫中向官宦人家征召年轻女子,为年幼皇子公主的伴读。经养父朱鸣与长公主高思语谋划,朱玉机入宫担任“女巡”陪伴二皇子高曜,暗助裘皇后为高曜争夺太子之位。
她必须在波诡云谲的宫中活下去,在“权力游戏”中占取先机。皇帝高思谚勤于政事、励精图治,内要治理国家、整顿朝廷,外要攻伐敌国、实现一统天下的伟业;宫中裘皇后、周贵妃、陆贵妃鼎足而立,明争暗斗、互不相让;长公主与旧骁王余党暗中勾连,所谋者大。三方力量、三座战场,一时间内外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与紧张情节相对照的,是《女帝师》的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我的名字叫玉机,我的孪生姐姐叫玉枢。我们姐妹出生在开宝五年的春天。起初父亲为我们取名为枢机,意为机巧圆转,且名中带木,遇春则欣欣向荣,寓意极好。母亲坚持女孩的名字中须得有玉,于是我们姐妹的名字就这样定了。
我最早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两岁时。那是开宝七年的春天,汴河边春光漫漫,和风畅畅。母亲折柳条与迎春花枝编成花环,扣在我的头上。花环遮住了眉眼,眼前一片金翠相间的迷蒙。父亲和玉枢笑着追着,母亲的容貌在波光中嫣然如醉。这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人生的和美与惬意,也是我唯一能记起的与父母欢聚的时光。
在生死边缘,亦无忧无惧。
我远远望着,忽觉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虚茫。如此强烈的悲喜爱憎,于我已是遥远的梦境。琉璃罩中的大千世界,从此再不与我相干。“生也不为娱,亡也不知戚”,我的人生,已近终了。而太平元年,才刚刚开始 。
以自叙开篇、慨叹作结,内敛克制的文字贯穿始终,而极少有恣意抒情的段落,这般清冷的气氛正与本作的主题相合——大哭大叫不能解决问题,权力斗争也不是猫儿挠脸、菜鸡互啄,更不仅仅是蠢直可笑的投毒陷害、挑拨离间。高明的玩家计算精准如台球大师,看似信手挥杆,复杂的局面便在接连碰撞中迎刃而解;下棋的比喻或许更为贴切:善奕者固然也会遇到短兵相接、出刀见血的时刻,但默默积累优势、等待时机,不知不觉中胜负已定,才是高手的对局。
朱玉机本姓卞,生父卞经任旧骁王府参军。骁王与高思谚争位,事败被杀;卞经忠于旧主,誓死不降。朱鸣与卞经多年好友,乃受所托,料理卞经的身后事。长公主与骁王兄妹情笃,深恨高思谚,遂与朱鸣谋划,暗中接触骁王余党,试图搅乱宫廷、颠覆皇位。早慧多智又身世可靠的朱玉机,便成为他们眼中最合适的棋子。
而朱玉机果然不负所望。进宫后,她先后辅佐裘皇后稳固地位、推动其子高曜立储,又对皇长子遇刺之事多加遮掩,多次帮助骁王余党信王世子高旸等人平安度过危机。
在争夺至高权力的舞台上,你死我活是为常态,输家不止身败名裂,全家、阖族死无葬身之地的记载也不绝于史。在《女帝师》中,侍女、女巡、宫女、妃嫔乃至皇后,太监、奴仆、官员、皇子、诸王而及皇帝,无论男女老幼、地位高低,都随时可能被作者“送走”。除了“不得不”留待“全书完”的主角,读者几乎无法猜测在后续情节中谁会存活、谁会退场。 这部“非典型”古言面对“死亡”的态度是如此真实,每每令读者心惊,以至于麻木。
真实的不止命运,还有角色们的形象本身。朱玉机身为主角,却并非出泥不染的“白莲花”。她聪明睿智、熟读经史,对史书所载的阴谋诡计熟知于心,但使命所在、身不由己,只能任由鲁直的裘皇后死去,眼看着同侪、皇子遇害的真相湮没,悲痛父亲为“大计”惨死却缄口不言。她固然是个天生心疾、身体娇弱的小女子,但她也在不停地欺骗、隐瞒、掩盖、算计。有人因她而死、有人为她而死——她未必是刺中死者的刃尖,却可能是凶手手中所握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