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书荒君!
今天为大家推荐的是《临高启明》,一本从头到尾极具中国当代网络文化特征与现代化工业时代感的“群体穿越”小说。
穿越小说本身,可以说历史悠久,书目庞杂。1889年出版的马克吐温著作《在亚瑟朝廷里的康涅狄克州美国人》,就是现代穿越小说的鼻祖。一百多年来,世界各国都产生了自己的穿越类文艺作品,本是不足为奇的。但只有在我们这个特殊的国家,这个特殊的时代,才会产生《临高启明》这种处处烙印着当代特色与精神的小说。
本书的作者虽然署名为“吹牛者”,但读过这本书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本集体创作的小说。在论坛上有一群自称为“临高众”的人们,一起为小说收集资料、一起为小说提供写作思路,一起为小说写作他们各自扮演的人物轨迹,最后再由“吹牛者”辑结成篇。
《临高启明》被称为穿越说明书并不是浮夸,几乎称得上名副其实了。这是一本除了普通读者外,历史穿越小说作者更应该阅读的书。穿越要做哪些准备?面对那些困难?想发展工业,如何做?何时做?在哪做?凭什么做?本书把很多作者从未考虑过的问题一个个摆在了台面上并且还提出了解决办法,所以,这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阅读奇观。
——知书网粉丝评论家不自在先生
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定个性,这并非因为故事背景是中国历史。穿越异国历史这种主题,外国作者早都快搞到烂了,特别是我们的邻国日本,什么中国史、埃及史、希腊史、蒙古史、中亚史,一个都不放过,幼少青中老年妇女杀手阿部宽还要在罗马浴场里宽衣解带。即使在我国,穿越异国史的小说也很多了,我至少见过穿越英国、法国、俄国、美国史,甚至南美史的文。
所以说,《临高启明》这本书最明显的中国特色并非因为故事背景,而是近七十年来犹如空气一般无所不在,大多人却视而不见的东西:我们当代的文化与制度。在《临高启明》里,表现最明显的有5点:
一、有民族情绪,但大致超脱的民族观和历史观
中国是个饱受异族摧残的国家,但中国也自古以来都是多民族构成的国家;中国曾经自命天朝上国,却不得不在异族的打击下明白自己快要被开除球籍;近代的经历给了中国无限的痛苦,却也打破了落后的社会模式无限循环的死结,指出了现代之路。
这些复杂的经历和民族情绪,使得中国人对自己,对异族的定位,无数次徘徊在两个极端之间,却始终不曾认为自己和对方是平等的人。本书中的主角群秉承着这样的民族观:重视本民族的利益,并且在心理和政治是上平等对待异族,拉拢对自己有利的异族人。
其结果就是,书中的“澳宋政权”并没有因为主要成员是汉人的缘故,而对明帝国产生丝毫的忠诚之心,对后金也没有刻骨的敌意,希望两者同归于尽,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开创新的社会形态——不论主角群对明帝国的态度如何,但不以消灭后金政权为主要目标,而是以同时消灭两者为前提,建立新形态的社会而非另一个王朝,这在明穿文里是极端罕见的。
二、彻底否定旧文化、旧道德、旧秩序、旧生产关系
从头到尾,主角群都没有对传统的政治体制、生产模式、社会形态、教育和文化体系产生任何的尊敬。这一点首先体现在对旧文人的态度上:废除科举,拒绝承认其特权和特殊性,认为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识字而已。
在小说的世界里,大图书馆在技术上,承担研究历史事件、文献和史料细节以指导对明策略;伪造记录和史料以证明临高众的沿革和正统性;在意识形态上,却是对旧道德,旧文化敬谢不敏。他们甚至不惜歪曲儒家经典以确立自身在经学领域的先驱地位,引导旧文人中产生新思潮。
在军队和农村,新技术、新工具、新组织形态的普及,打破了旧式的生产和军事组织方式,摧毁了地主和士绅阶层对基层的垄断权,取得了对基层人力和资源的直接控制。
极为难能可贵的是,在条件异常困难的情况下,主角群依然尽量提高法律和制度在社会中的重要性,推动在17世纪而言(有限度但非常难能可贵的)男女平等,妇女解放——这几点,早在苏区时代就极力进行过的。
三、对科技和生产力的不懈追求
“落后就要挨打”“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对生产力能动地反作用 ”这几句话,是前人用无数血泪总结,教科书上反复强调,而大多人呵呵一笑的内容,除了考试之外别无用途。但在《临高启明》的世界里,这是残酷的事实,也是不能忘记的历史。
主角群对于工程、机器、以及工程师十分偏爱。因为他们相信,科技和伟大的工程可以改变世界。迄今为止临高主要的领导岗位上,除了少数军警、经济、金融和法律岗位,以及万年总务主管肖子山,基本上全部由精通某一类技术的人员担任。比如文德嗣懂造船,永马千嘱是死硬工业党,原型是土木工程师……
而本书主角群中有如此多的工程类成员主要原因在于近30年来中国制造业的狂飙突进;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国数十年如一日对工业建设的无限热情。而对工业的热情,乃至崇拜,终于演化出一种产生于中国工业的从业者,最终辐射到海量受益者的独特情怀:工业情怀。
他们甚至用一整章来描写“氯气”这种常见工业品的制造过程:
氯气虽然普通却是现代战争史上第一种投入实战的毒气,一战时候可谓战果卓著,亡魂无数。而且氯气这东西制取容易,在本时空堪称超级大杀器。不管你是满洲白甲兵、关宁铁骑、御家人还是克伦威尔铁甲军,遇到了就只有一个“死”。
现在穿越者的工业还不能制造气体压力容器来,储存氯气是件不可能的事。但是徐营捷知道武器研究组的变态很多,说不定能搞出什么妖蛾子来。
这种黄绿色的气体在玻璃管内升起,在场的穿越众都屏住了呼吸。这时候,另一个玻璃管中安装的一个小风叶扇也忽然开始运转,这表明另一种无色的电解产物也出来了――氢气。
“大家要注意了。”季思退开始对工人们做安全教育:“这种黄色的气,叫氯气。它是有毒的……”
看着季思退向一群似懂非懂的土著工人们解释什么叫氯气,什么叫氢气。如何预防中毒和爆炸,白雨心想以后我可不上这化工厂来――太危险了。
制取出来的氢气被输送到这套设备里唯一的一个现代装置里:盐酸反应器。将氢气通入反应器燃烧,然后再通入氯气,生成氯化氢气体。冷却后再被水吸收成为盐酸。
这个反应非常危险。氢气中的氯气含量过高会直接爆炸,解决的方法是在反应过程中严格控制氯气的进入量,使得有毒的氯气被过量的氢气所包围,让氯气得到充分反应,防止了对空气的污染和可能的混合爆炸。
用人类的理性和力量,制造无比庞大复杂的机器,发出天地无双的雄壮咆哮,创造无限庞大的力量,改造无垠的世界和宇宙,改变无数个人与国家的命运。这,就是工业的情怀。这,就是终极的壮美。
四、对小人物命运的描写
临高里掺杂了大量面临社会变革,小人物悲欢离合的故事。这一点,在我国漫长的古代文学史上是不多见的。孔雀东南飞之类,只能算爱情悲剧,三吏三别才是极少数的代表作。五四之后,才渐渐流行关注小人物命运的小说,以老舍作品最为出名;解放之后,才大量涌现出关注农村、工厂、市民的文艺作品。临高秉承建国以来关注小人物命运的文学传统,对其进行大量描写:有得益于临高众捡回一条性命的,有因为临高产品失业,甚至烧毁近代化缫丝工厂的,有被临高众打得家破人亡的——并非人人都从临高众那里得到了好处,哪怕无辜的丝农也会被工业生产的车轮碾压,这才是真实。
主角群是具有中国当代世界观的一群人,但是在实践中,他们选择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在17世纪使用奴隶和苦役进行快速的积累和发展。这是当时世界的主流,也是尽快建立新世界,无可代替的物质准备。临高这本书,好处之一就是讲真实,讲合理,始终向往理想,但从不避讳这个过程中的真实、龌龊和牺牲。
五、中国历史的影响
中国拥有漫长的历史。漫长到无论挨捶还是捶人,发达还是窘迫,先进还是落后,聪明还是傻X,都没任何国家比我们经验更丰富的程度;这个国家也庞大到即使大家都出去要饭,全世界的门槛都要被踩破的程度。
这使得我国的史料非常丰富,举凡天下大事、地方志、衣冠、礼仪、文章、饮食,大抵有资料可查,让考据癖们能够尽己所能,还原历史上的状况,追寻原始的技术手段,在力求还原的历史沙盘上展开合理的冒险。
文献如镣铐,想象如舞蹈。戴着镣铐的舞蹈才最美妙。
任何问题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几乎都出现过,任何小事都会不可思议地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任何政策和理念在实践中都会搞得亲妈也认不出,这使得任何执政方案都要前思后想,任何决定都一定会触犯到部分人的利益。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所以,要成就这部《临高启明》,需要以下背景:中国当代文化背景、对中国和异国(特别荷兰,葡萄牙,东南亚)历史的热爱和了解、对工业化的无比热情、历史责任感和自豪感,大国雄心、经济繁荣、互联网普及率高、有机会大量接触海外文化和娱乐产品……
而作为中国独有的新形态的大众娱乐,网络小说又具有以下优点:比电影成本低,比漫画电视剧更新快,篇幅长,作者可以通过写作补贴家用……正是上述所有的要件综合到了一起,才使得网文中出现了《临高启明》这样的奇书。
非斯国,无此文。
[本期榜评执笔人为“狼儒”]